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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芒种高兴的答应了,这对他是一个愉快的差遣。他规规矩矩的跟在李佩钟后面,从身上摘下手电筒来,照明前面的道路。

&ldo;我用不惯这个,&rdo;李佩钟笑着说,&ldo;我道路很熟,摔不了跤,一照倒眼花起来。&rdo;

西关一带,虽说住下了这么多民工,街道上却非常安静,大家工作一整天,全安歇睡觉了。只有天主堂旁边,春儿住的那家小店房里,还点着灯火。

&ldo;春儿就住在这里,我们去看看她做什么哩?&rdo;李佩钟小声说着,轻轻的走到窗台外面。窗纸上的人影儿分明,春儿和店家老大娘,对坐在炕上说话儿。

&ldo;你摸摸,这炕热上来了。&rdo;老大娘说,&ldo;我特意给你烧了一把柴火,你小孩儿家,身子单薄,睡凉炕要受病哩!&rdo;

&ldo;大娘费心。&rdo;春儿笑着说。

&ldo;咱娘儿两个有缘,&rdo;老大娘说,&ldo;一见面我就喜欢你,疼你。我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又住在城关,好姑娘好媳妇,看见的不知道有多少,说起来,哪个也比不上你。你是我心尖儿上的人。&rdo;

&ldo;大娘夸奖。&rdo;春儿又笑着说。

&ldo;我不知道你瞧得起这个大娘不?我满心愿意把你认成个干女儿。&rdo;老大娘仰着脖子说。

&ldo;只要大娘不嫌我拙手笨脚就行,&rdo;春儿说,&ldo;我是怕不能得儿的哩!&rdo;

&ldo;这就好了,一言为定。&rdo;老大娘很高兴的说,&ldo;咱娘儿俩都是苦命人,你从小孤身一人,我也是年轻轻就守上了寡,从今以后,我们就都有个亲人儿了。&rdo;

&ldo;干娘什么时候守寡的?&rdo;春儿问。

&ldo;就是有这个那一年!&rdo;老大娘用手一指,&ldo;修天主堂的那年,外国鬼子强占了咱那么大的一片庄基,还打死了你那干爹,又把我赶到这里来住,孩子,我有冤仇呀!&rdo;

老大娘呜呜的哭了起来,春儿劝解着,老大娘忍着泪说:&ldo;要不你一提说是抗日,我就喜欢哩,你经的事儿还少,外国人可把咱中国欺侮坏了哩!&rdo;

李佩钟和芒种只听见老大娘哭泣,听不见春儿说话。这女孩子正在沉默着。她几岁上就死去了母亲,正当她需要人教导的时候,父亲又下了关东。

最近一百年,在祖国的身上,究竟经过了多少次外人的侵辱,在平原农民的心里,究竟留下了多少悲惨的记忆,她知道得很少很少。这需要有一个经历多次灾难的母亲,每逢夜深人静,就守着一盏小油灯,对她慢慢讲解。可是春儿并没有这样的一个母亲。现在,她受到这一种教育了。这是神圣的民族教育,当它输入到春儿心灵里的时候,正和她那刚刚觉醒了的、争取解放争取自由的尊严的要求碰在一起。立时,一股拧搅在一起的强烈的力量,就在这个女孩子的心里形成了。一百年来,农民们几次在反抗外人侵略的时候,在保卫家乡的战争里流了血。这里的农民,是因为历次斗争失败,受了压抑,意志消沉;还是积累了斗争的经验,培植了反抗的热情?是失去了信心;还是蕴藏下了更大的力量?两种情形都存在吧,但是,共产党来教育了他们,长久埋藏在平原上反抗的火种燃烧起来了。

最后,春儿说:&ldo;干娘,所以说,我们要坚决抗日呀!我们的国家强盛起来就好了。&rdo;

&ldo;我也成天这么盼望,&rdo;老大娘说,&ldo;咱这里离圣姑庙不远,我每逢初一十五就去烧香磕头,求她保佑着咱们的军队打胜仗。刚才老道姑对我说,圣姑这两天不大高兴哩!&rdo;

&ldo;她怎么不高兴?&rdo;春儿问。

&ldo;她给人们托梦,说八路军不该拆城,拆了她的官墙,要犯罪哩!&rdo;老大娘说。

&ldo;干娘信不信呀?&rdo;春儿笑着问。

&ldo;我怎么不信?别的不信行,这圣姑的灵验,你可是不能不信呀!&rdo;老大娘把手合了起来。

李佩钟偷偷笑着,刚要推门进屋里去,忽然听见城墙边大榆树上的乌鸦飞腾了起来,在黑暗的天空里,盘旋惊叫。接着又有砖瓦从城门楼子上飘下来的声音,芒种抓起手电筒,李佩钟拦住说:&ldo;不要照!一照就惊走了。你轻轻爬上城墙去,看看是什么人!&rdo;

芒种掏出枪来出去了,春儿听见声音跑了出来,拿上自己的小镐,也跟到城墙上去。他们在城门楼上捉住了两个人,一个拿着铁铲挖洞,一个正往里埋炸药瓶。

春儿说:&ldo;这是汉jian来破坏我们!要不是看见的早,明天一拆城门楼,还不都把我们炸个粉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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