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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1页)

大家听到这里,一起都笑了起来,也纷纷去推克柔。

扬州本地文风极盛,这小店里四下里刷着的粉墙上,也有一两处书生所题,或诗或联,相当风雅。而店老板听着书生们这么说,便将笔墨砚托了出来,竟是早有准备。

这名年轻人手中托着笔,面对粉墙,沉吟片刻,说:&ldo;虽说科考之前,不该这样想,可是在我而言,还是盼着有朝一日,文章应该这样写!&rdo;

说着,他在面前的粉墙上笔走龙蛇,刷刷刷写下两行大字。

克柔的朋友们也颇为惊异:&ldo;克柔,你这竟不是写的馆阁体!&rdo;

&ldo;切,馆阁体是科举取士的字体。这里又不是在考试答卷,自然克柔喜欢什么体,就写什么体。&rdo;

接着有人念道:&ldo;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rdo;1

石咏听着,手里的筷子&ldo;啪嗒&rdo;一声,落在了桌面上。他觉得这一联实在是有些似曾相识,免不了也站起来,凑到书生们身后,看着克柔题款。

当石咏眼看着年轻人在粉墙上题下了&ldo;真州郑燮&rdo;四个字的时候,再也按捺不住惊讶,开口询问:&ldo;你是郑燮?&rdo;

饭铺里静了片刻,旁人都没想到,一个带着外乡口音的年轻人,竟然这样毫不客气、直接了当地请教他们同窗的名姓。

&ldo;是,我是郑燮!&rdo;

郑燮是名,克柔是字。郑燮自己也没料到,偶然在这小饭馆里抒写心中对天下文章的看法,就这样,也能从旁引出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问:&ldo;你是郑燮?&rdo;

石咏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只随便坐在饭馆里吃碗面,也能遇上名满天下的人物‐‐只是这个人物,眼下还不是&ldo;扬州八怪&rdo;之一,&ldo;诗书画三绝&rdo;的成就尚未达成,甚至还没有&ldo;板桥先生&rdo;的名号。如今,他只是一名踌躇满志、准备应考的年轻童生。

郑燮,字克柔,号板桥先生,兴化人,少年时在真州毛家桥读书,所以此刻只在饭铺的粉墙上署着&ldo;真州郑燮&rdo;四个字。

石咏抬头,望着郑燮在墙上留下的两行墨宝,只见这确实不是书坛盛行的馆阁体,甚至也不是楷体,而是隶书,隶书之中又夹杂了些许行体。外人看着许是平平,可是在行家眼中,却是跳出了窠臼‐‐与他联中所写的&ldo;领异标新二月花&rdo;,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那一联中上联的&ldo;删繁就简三秋树&rdo;,恐怕也是这年轻的郑板桥心中,对天下文章、甚至科举取士的真正期盼:若是国家取士,能考些真才实学,而不是一味讲求格律、步骤、程式规整的八股经艺,该有多好。

石咏呆立在郑燮题过的粉墙跟前,背着手,仔仔细细地将这一联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他不擅长诗文,可是对书法却是极爱的,呆看良久,视线挪都挪不开,直到旁边郑燮满怀着疑惑开口:&ldo;这位兄台,你……认得郑某?&rdo;

石咏一惊省起,知道自己恐怕是令这未来的郑板桥一头雾水了。他连忙说:&ldo;小弟姓石,曾经听人提起过郑兄的才名,如雷贯耳。郑兄今次下场,是必定取中的。&rdo;

郑燮二十岁取中生员,不是他石咏说的,是美术史课本说的。

听石咏这样说话,郑燮的那些同窗们都笑了起来,齐齐地夸石咏会说话。而郑燮却盯着石咏,觉得这名少年,眼神有点儿……太笃定了吧!

初次见面,就凭墙上的这一联,这年轻人就认定自己一定能取中么?

郑燮心里满是疑惑,但也终于忍住了,转过身去,说:&ldo;对了,今日小弟应俊才兄之命,带了些日常涂鸦之作。若是诸位不嫌弃小弟笔下粗糙,便请各自选上一幅赏玩吧!&rdo;

听郑燮这么说,同窗们都笑逐颜开,纷纷说:&ldo;克柔之作,必是好的。&rdo;

郑燮便将带来的书画取出,向店家借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一一展开。

他这些都是水墨绘制的竹石兰草之类,有些题了诗文,有些没有。书画都未经装裱,现在都只是一张一张,散的宣纸。

书生们聚在桌旁,各各挑选。有人一眼瞥见石咏也凑在一旁,探头看着,忍不住便玩笑:&ldo;怎么样,小兄弟,看着你对克柔的字画十分中意,要不要我们替你说说情,卖给你,十两银子一幅,怎么样?&rdo;

石咏却全听不出是玩笑,赶紧点头:&ldo;好啊!多谢!&rdo;

开玩笑,郑板桥的字画,十两银子一幅,他是捡了大便宜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此联原本是郑板桥于乾隆十七年,与潍县童生韩镐论文,所写下的行书七言联。

第52章

对待书画,石咏是认真的。

对方说了,十两银子一幅,他二话不说,就当真去怀里摸银子。他原本准备淘换一两件扬州漆器的,可若是能得一幅板桥的字画,哪里还用得着漆器?

郑燮的同窗们原本也是说笑,十两银子又不是什么小钱。可石咏听了,竟真的同意了,不少人心中都想:这怕不是个呆子?

石咏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放在手心里,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郑燮,却被人在肩头拍了一记,正是郑燮。他一脸肃然,向方才说话的人埋怨道:&ldo;俊才,别开这等玩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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