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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罪与罚5（第2页）

“呵呵，天资聪颖？她的天性如此，被您充分利用了是吧？啊，呵呵……”

“啊？不，恰恰相反！我怎会利用她呢？”

“哼，当然是恰恰相反了！呵呵——您看您怎么说的！”

“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为什么要有意向您隐瞒呢，没有理由嘛，这个您想必很清楚！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很胆怯柔弱，也格外单纯，而且还很羞涩，带着点腼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觉得很奇怪！”

“所以，您看见她那么柔弱，那么单纯，就算计着怎么提高她的觉悟……哈——哈哈，您想方设法让她明白，所谓仁义廉耻全都是瞎掰？！”

“不是的！完全不是这样的！上帝啊，你这个人怎么会如此的偏激，简直是低级庸俗！您根本幼稚得像个小孩子！真不知道，什么才能让您成熟一点！妇女们追求自我解放，而您这种人却只有那些无聊透顶的想法，根本就不能理解妇女解放价值的所在，就像您面对一种事物不看它的本身、却非要持有偏激的看法。与您完全相反，我就非常非常地赞同她在这一点上有她自己的选择，当她跟我相处时有自由维护她自身的清白的权力。自然了，假如她真的喜欢我并愿意接受我的话，我肯定会非常地高兴，谁都会乐意自己喜欢的姑娘说喜欢自己的；可事实是，到目前为止，在对她自身的尊重还有对她人格的维护这方面，我做得最是恰到好处了，谁也没有我做得好。我满怀憧憬地期待着，等着她来接受我，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建议您送她些喜欢的礼物吧，我敢肯定，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类的想法。”

“您根本就不能理解的！我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她的生活是一回事，没错的，但您应该看到的不止这些啊！您应该看到事情还有另一面！您这样完全是亵渎她了。您一旦以为这种事理所当然是错误的，尽管事实上不是，您就再也不用人性的眼光来对待她了。您根本无法了解，她的灵魂是多么的完美！尽管她再也不来借我的书看，也不看我借给她的书了，虽然我还找不到很好解释，可我有的仅仅也就是遗憾而已。以前就不是这样的，她经常来找我。尽管她一直在抗争，用尽她所有的办法——至少有过一次，她表现出了她能够做到这些——但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她还不够坚强，不够勇敢，她还不能真正成熟起来，除掉所有幼稚可笑的想法，这也正是真正令我觉得遗憾的地方。不过，在一些地方她也能表现得十分成熟，比如一个女人的手被一个男人吻了，她的看法一点也不幼稚，觉得这是男女之间不平等的表现，是女人的羞耻才对。这类问题在我们内部也有讨论，一有结果我就马上去告诉了她。另外她对于法国工人联合会也非常的有兴趣，很喜欢听我跟她讲。最近，我又给她讲了一些在将来人们可以完全自由地进入其他人居住的房子的设想。”

“那您也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这段时间我们都在讨论这个，就是说，在我们的社会里一个人可不可以随意地进入其他人居住的房子里，无论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也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我们已经有了结论了：这是被允许的……”

“可是，假如他或她那个时间正在厕所里怎么办呢？嘿嘿！”

安德列·谢苗诺维奇简直要发怒了。

“您怎么老是这样啊，一定要讲那些讨厌的‘厕所’！”他气得直高声吼叫起来，“天啊，你让我这么地气愤，真是讨厌，我们明明谈的是规则，你却非要说起什么可恶的‘厕所’来了！该死！您，还有您这样的一类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似乎克服不了似的，尤其是，你们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知道讽刺别人！难道你们就认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吗？还总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多少回了我都坚持认为，刚刚加入我们的成员必须先要放在后面，让他们完全信任我们的事业和理想了以后，把认识提到了相当的高度了，思想也足够解放了，跟他们讲这些才会有意义。您完全可以想见，这么的无耻和低级，再脏的污水沟也比不上它。即使这个污水沟再如何如何的脏，我宁愿第一个把它清除掉！这个连自我牺牲都还算不上，它仅仅算得上是个任务，崇高的、有益于人民大众的举措，它的价值并不比其他的少，并且有时价值还会更大，比如是跟拉斐尔还有普希金相比的话，它的意义更为重大！”

“并且是更为伟大，嘿嘿！”

“你说更为伟大？如果是指人的行为，我不能说它和其他一些词有什么区别。‘更崇高’、‘更大方’，完全没有根据，没有意义，是应该被完全抛弃的、没有理性的字眼！任何事只要对人类是有益的，就可以称得上是伟大。我所能相信的只有一个词：有益的！你如果觉得好笑，就放声笑好了，可是我说的才是真正对的！”

彼得·彼特罗维奇一个劲地笑。他已经把刚点好的钱收起来了。可不知为什么，还有一些仍然放在桌上没动。不止一次了，彼得·彼特罗维奇跟他年轻的朋友为了讨论那个污水沟而意见分歧，并引起他们相互不满了，虽然说事物本身没有多大的价值。糟糕的是，安德列·谢苗诺维奇为此动了气了。卢任是为了舒解自己才说的那些话，可是现在，他却很想让安德列·谢苗诺维奇生气。

“您全都是由于昨天遇到不顺心的事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的不怀好意，老是想找点麻烦出来是不是？”列别贾特尼科夫张口就说。通常情况下，即便他同时具有自立和抗争两种性质，但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总是害怕跟彼得·彼特罗维奇辩论，甚至往往对他还总是持有以往一直有的、并成为了固有了的尊重。

“我说您还是跟大家讲一讲，”彼得·彼特罗维奇骄傲地、又带有几分遗憾地插入他的话，“到底您是……或者，您刚刚说起的那位年轻女士，究竟你们有没有真的发展到了关系非常密切的程度，以至于可以就在现在，立刻，把她带到这里、这个房间里来？我刚才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我想他们应该全都从墓地回来了吧。我想要见见那位年轻的女士，我确实需要。”

“可是为什么呢？”列别贾特尼科夫诧异地问道。

“不为了什么，我只是需要见到她。就这两天了，我马上会离开这里的，因而想告诉她一声……另外我想，当我跟她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也待在这里，这样会好些。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再产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来。”

“我也就是问问罢了，怎么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呢？既然您有正当的理由去找她，我就叫她过来好了，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了。我现在就过去叫她来，还有请您不要误会了，我是不会耽误你们说话的。”

果然，五分钟以后，索尼娅就跟着列别贾特尼科夫过来了。她进来的时候显得非常惊讶，并且跟平常一样还带有些怯懦。在这样的场合她总是显得胆小，向来她都是怕跟陌生人见面，跟他们接触交谈，并且从小就是如此，当然现在也不例外……彼得·彼特罗维奇过来迎接她，神情和蔼可亲，非常客气，并且还显出快乐、暧昧的样子来，在彼得·彼特罗维奇看来，一个年长的受到尊重的人接待一个非常年轻、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是很耐人寻味的女士，这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他连忙领导她在桌边跟自己相对的一个位子前坐下。索尼娅坐下来后看了看周围——看到了列别贾特尼科夫，看到了桌上没动的钱，然后又忽然看到了彼得·彼特罗维奇，之后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再也不去看别的地方。列别贾特尼科夫正要从门口出去，彼得·彼特罗维奇暗示索尼娅不要起身，自己却走过去，在他走出去以前把他拦了下来。

“那个拉斯科利尼科夫是不是也在这里啊？他有没有过来呢？”他轻声地问列别贾特尼科夫。

“谁？拉斯科利尼科夫？他是在啊。那又怎么了？没错啊，他在那里……我看到他刚刚进去了的……要怎么样呢？”

“这样啊，我想专门请您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待会，这样我就不是单独跟她这位少女待在一起了。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知道有谁会说些什么？我不愿意拉斯科利尼科夫有机会在那儿对别人讲……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哦，知道，当然知道了！”列别贾特尼科夫一下子就明白了，“没错，您是对的……虽然说就我自己的判断，我会觉得您的担忧没有太大必要，可是，您的话还是很有理由的。这样的话我还是待在这儿吧。我就待在这边的窗户面前好了，不会影响你们交谈的……我想，你的顾虑还是有必要的……”

彼得·彼特罗维奇回去坐到了沙发上，就在索尼娅的对面，仔细地看着她，然后忽然显得十分认真、而且完全算得上是严正，好像是在示意说：“小姐，千万不要往别的地方想。”这使得索尼娅简直手足无措了。

“首先，索尼娅·谢苗诺芙娜，请转达我对令堂的真诚歉意……我想，这样没有错吧？您的继母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对吗？”彼得·彼特罗维奇表情非常严肃，可又不乏亲切地说，这表示，他对她的态度是友好的。

“没错，你说得非常的对，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是我的继母。”羞怯的索尼娅有些慌乱地急着回答。

“呃，由于各种事务缠身，我就无法专程去府上拜访，并且品尝贵府美味的煎饼了，只好请您代为向她致歉……也就是说，我谢谢令堂热情邀请我去赴酬宾宴会，可是我很遗憾去不了啊。”

“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告诉她。”索尼娅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连连应道。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呢，”彼得·彼特罗维奇伸出手来挽留住她，他见这个女孩这么单纯，可是又不太懂得修养，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微笑，“索尼娅·谢苗诺芙娜，您也许还不太熟悉我，所以心里难免会这么想，认为我就为了这么一件区区小事，仅仅是因为与我个人有切身关系，所以就缠着你，还请一位像您这样的好姑娘到我这里来。事实上并非如此。我还有别的顾虑。”

索尼娅又仓促地坐了下来。她无意中瞥见桌上还没有被拿走的那些钞票，有的面值是二十五卢布，有的多达一百卢布，她很不好意思，赶紧扭过头去，把头抬起来，定神看着彼得·彼特罗维奇：她突然有种想法，认为看别人的钱是很没有礼貌的，尤其是她自己。彼得·彼特罗维奇左手拿着一副金色长柄眼镜，她原本是看着这个的，但又看见了他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那个戒指硕大得很，想来一定很沉，上面嵌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宝石，真是耀眼夺目。但是，她又赶紧停住不再盯着戒指看了，可是又不知朝哪儿看好，犹豫了半天，终于只得和彼得·彼特罗维奇的目光打个照面。他沉默了一阵，神情比刚才更为郑重其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就在昨天，我见到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顺便和她聊了两句，仅仅聊了两句，我就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现在的她很有些反常，假如我这么说不显得无礼的话……”

“您没说错，她的状态是有些反常。”索尼娅赶紧应道。

“请恕我直言：她真是有病。”

“您说得很简单、很明白。就是这样，她确实有病。”

“事实如此！我想帮帮她，出于人道主义和——和——和什么呢，这么说吧，和我的同情心，因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她的命运多舛，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吧！看来，只有依靠您独自一人来支撑起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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