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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灵族,毫无疑问。”
莫尔斯笃定地说,甚至没有从满桌的文件中抬头。
继翻译圣典过后,帝皇严肃且郑重地将他靠近五千页的网道施工计划书抬进了莫尔斯在泰拉的办公房间,深邃眼眸中充斥着对他委以重任的信赖。
莫尔斯拒绝再吃这老套的把戏,所以他改变思路,直接拿着现成资料开始整理哥特语和绿皮语的对照词典,并打算让一向好为人师的马格努斯去担任向“一支富有潜在智慧和忠诚意志,但苦于语言不通而难以为人类效力的异形种族”进行哥特语教学。
“灵族。”佩图拉博咀嚼着这个词,尽管他尚未认识任何一名灵族,但这个种族的分支对他兄弟造成的伤害已经让他对灵族产生了预设的反感。
“他们写出此等弯弯绕绕的繁杂文字,到底有什么企图?”
“哦,其实你和他们打交道多了就会发现,这群尖耳朵的纤细生物已经难得地直白。我甚至因此认定,他们的行为不是被预言指引的——因为解读预言的远见者自己也往往只能通过模糊的言语去尽力描摹被启发的未来,预言注定难以辨明,这是预言本身的问题。”
莫尔斯的全息影像将炭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往身后的藤椅椅背上一靠。他正是佩图拉博口中那种追求复古书写,抛弃数据板的效率的老古董。
“开头的叠词‘西高乐’,按照他们的语言习惯,应当是他们所信奉追随的灵族神。我对灵族文化的了解没有深入到足以报出这个神在他们的神话体系中的完整定位,但它现在有能力派出使者,只能证明它的强大或神秘足以帮助它活过饥渴女神的诞生,和它参与世事的相对积极态度。”
“至于接下来的几句话,我想也不是很有仔细解释的必要。其中的‘幽都’,尽管我不算清楚古灵族帝国的构造,但在近日绿皮们从网道中挖出的重重暗示看来,那很可能代指灵族在网道中的一处重要都会或者大型港口。‘午夜福音’一词用于此处有些微妙,暂且搁置。至于血亲,半神等词,纵使是个刚出生几年的凡人小孩也能领悟。你需要我解释吗?”
莫尔斯十指交叉,笑了一声,没有给佩图拉博抓住时机反驳的机会。他很清楚自己只要再多停顿一秒,佩图拉博马上就要起来回击。
“以及,这无疑是一次示好。但示好的背后是否另藏代价,我难以预测。人类和灵族各有立场,为各自的种族做出任何维护私利举动都不难理解,关键在于双方的核心利益是否冲突——但谁知道灵族帝国自作自受地轰然崩塌后,剩下的幸存者还能追求什么核心利益?”
佩图拉博摆出与莫尔斯相似的姿势,手指交叉着放在翘起的腿上。“所以你的建议是等待?”
“我的建议是,毫无道德地假装他们没有献过这份礼物,直到我们确定我们之间的核心利益存在一致性。”莫尔斯说,“这是否足够回答伱的问题,铁之主?”
“听起来你在暗示你很忙。”佩图拉博说。
“什么?”莫尔斯挑起眉毛,“我以为我在明示。”
“那么你什么时候忙完?”
“从现在开始到人类帝国统治银河为止,我会在中间的某个时间点宣布我忙完了。”
“好吧。”佩图拉博说,“你什么时候回铁血号。”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莫尔斯笑了,“我以为我没有离开很久?”
“多恩告诉我,有名努凯里亚人说,在这里有一条习俗。假如一个同伴在日落前仍未返回营地,通常别人就会觉得他死了。”佩图拉博绷紧了他的每一根面部线条。
莫尔斯摇了摇头:“这个努凯里亚人是不是角斗士?”
“多恩昨日在给无法入睡的儿童和少年角斗士念材料学基础催眠。”佩图拉博变相给出肯定回答。
“好吧,好吧。”莫尔斯打了个哈欠,抛出炭笔,金色符文飞上笔尖,炭笔自动地在纸张表面滑动。“这确实能把人听困了。总之,等战犬下次返回泰拉时,我会扔一个躯壳上船,蹭他们的荣光女王一同去努凯里亚——那艘船叫什么来着?坚毅决心号?”
“我是否需要提醒你,安格隆说过他不想加入大远征?”
“我是否需要提醒你,你正在我面前表演什么叫做关心使人心乱?”莫尔斯哼了一声,“那是个基因原体,我的铁之主。那是你的兄弟,你那将要在整个努凯里亚掀起反叛与自由的浪潮的兄弟。我可以与你打赌,等他将整个努凯里亚的高阶骑手全部挂上绞架,他必然会将目光投向整个银河。”
他稍微换了换坐姿,用拇指抵住下巴。
“但你或许需要鼓励他。”他说,“不是鼓励他加入大远征,帝皇的这一项伟业不难令他动心,何况他现下一定正因为角斗士的复仇计划兴致高昂。你要鼓励他从本性上变得更加强硬,更加富有攻击性。”
“我们抵达角斗场时,他正在自裁。”佩图拉博加重了语气。“他还要怎样强硬?”
“来,重新思考这件事:一个人将问题拖至无可拖延之处,将妥协维持到无可妥协的地步,因此不得不以最暴烈的手段去弥补前期缺失的果敢。现在告诉我,他是强硬还是软弱?”莫尔斯的评论没有留下丝毫情面,这令佩图拉博的心在他犀利的评述下缩紧。
“这难道不是恰恰证明了他天性上的温和柔软,与最终并不被过多的善意所束缚的坚定?你不能用错误环境施加其身的苦难去指责他……”
佩图拉博试着维护他的兄弟,但在莫尔斯贯常性冷酷的双眼注视下,他逐渐失去了更多辩解的力量。
他察觉到自己反驳话语中的无力,因为他正在透过苦难的过滤去放低对一个人本身的要求,他的私人情感干扰了他应有的理性判断。
佩图拉博呼出一口气,缓慢地摇了摇头。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的感性告诉我,我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他软弱。”
“为什么?”莫尔斯问。“你突然决定屈从于感性了?”
“因为我爱着我的兄弟。”他坦言道。“我爱着至今为止我遇到的每一个兄弟。在他们身上,我感受到与我无比接近又不同的心灵。”
“有时我会思考我为何要加入大远征,我是否真的足够向往帝皇所描述的幻梦,又是否真的对洛科斯之外的人类公民心怀足够广博的关照。”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同时我发现,我还找到了又一重同等重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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