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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到了西城门口,他才把火石收起来,把装好的一袋烟又倒回破荷包里,这就算过了烟瘾。

春儿先到的动员会,动员会的人说,高支队长正在给军队讲话,春儿想芒种一定也不闲在,就说:&ldo;我们是来打官司!&rdo;

动员会的人问了问她是哪村的人,就说:&ldo;打官司你到县政府。党政军民,各有系统。县政指导员是你们老乡,又是个妇女同志,她叫李佩钟。&rdo;

春儿出来和老常一说,老常一咧嘴:&ldo;那怎么行?她是大瞎子的儿媳,还有不向着公公、反向着我们的道理,我看这一趟白来了!&rdo;

&ldo;既是来了,就得试试,空手回去,不显着我们糙鸡?&rdo;春儿说,&ldo;什么儿媳妇公公,是人就得说真理,她既是干部,吃着人民的小米,难道还能往歪里断?&rdo;

她一路打听着往县政府来,穿过一条小胡同,到了跑马场,再往北一拐,就看见县政府的大堂了。

县政府门前也是一片破砖乱瓦,从国民党官员仓皇南逃,还没有人收拾过。人民自卫军成立以后,忙的是动员会和团体的事,政权是新近才建立。

上级委任了李佩钟当县政指导员,她觉得动员会的事,刚刚有了些头绪,自己也熟练了,又叫她做这个开天辟地的差事,很闹了几天情绪。上级说:&ldo;革命的基本问题就是政权。&rdo;又说:&ldo;为了妇女参政,我们斗争多少年,今天怎么能说不干?再说,县政指导员就等于县长,妇女当县长,不用说在历史上没有,就在根据地,李同志也是头一份呀!&rdo;她才笑着答应,说干一干试试,不行再要求调动。昨天才搬到这个大空院里来。

她喜欢干净,把自己住的房子,上上下下扫了又扫。县政府有一个老差人,看见她亲自动手,赶紧跑了来,说:&ldo;快放下笤帚,让我来扫。你这样做叫老百姓看见,有失官体!&rdo;

李佩钟笑了笑,她在院里转了转,看见门台上有一盆冬天结红果的花,日久没人照顾,干冻的半死。她捧了进来,放在向阳的窗台上,叫老差人弄些水来浇了浇。老差人说:&ldo;看你这样雅静,就是大家主出身。你当家的,原先不过是一个区长,现在你倒当了县长,真是妇女提高!&rdo;

李佩钟皱了皱眉说:&ldo;你去找一张大红纸,再拿笔墨来。&rdo;

老差人说:&ldo;我一看你就是个文墨人,听说咱们的支队长,也不过是个拿锄把的出身,全县的干部,就属你程度高!&rdo;

&ldo;快去拿吧!&rdo;李佩钟说。

老差人说:&ldo;那得你批条子,到庶务科去领。&rdo;

&ldo;什么庶务科呀?&rdo;李佩钟跺着脚说,&ldo;你看不见就我一个人,你先到动员会去借!&rdo;

等到老差人把笔墨纸张拿来,已经正晌午了,天气很暖和。老差人替女县长研墨铺纸,李佩钟在房子里来回的走。她那嫩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的颜色。站立在窗前,阳光照着她的早已成熟的胸脯。曾经有婚姻的痛苦,沾染了这青春的标志。现在,丰满的胸怀要关心人间的一切,她要用革命的工作,充实自己的幻想和热情。她用带来的一把小剪,修理花树的枯枝,她看见有一股嫩绿的浆液,在表皮里流露,细心培养,她想等不到春天,它就会发芽。

她弯着身子,在一张红纸上,写了&ldo;人民政府&rdo;四个楷体大字。

老差人笑着说:&ldo;这四个字儿和我有缘,我全认识。政府就是县政府的意思,和人民连起来,那意思是说:老百姓的父母官吗?&rdo;&ldo;唉!你把意思想反了。&rdo;李佩钟说,&ldo;人民政府就是替老百姓办事的政府。&rdo;

&ldo;什么政府不是替老百姓办事?&rdo;老差人说,&ldo;不替老百姓办事,发谁的财呀?&rdo;

&ldo;分别就在这上面。&rdo;李佩钟把红纸拉到阳光下面晒着,&ldo;过去的政府是封建阶级当权作主,是压在人民头上的一块石头;现在的政府是反对封建阶级的压迫,人民自己起来,当权作主。&rdo;

&ldo;我还是有点不明白!&rdo;老差人说。

&ldo;等我审判案件的时候,你就明白了!&rdo;李佩钟说,&ldo;你打浆糊来,我们去把它贴上。&rdo;

老差人又到动员会领了面,打好了一大盆浆糊,和县长抬着这张大红纸,走到大堂上来。这四个大字,在老差人手里,分量很重,他不知道究竟从这一任县长手里,要有什么新出的规程。

李佩钟,跳到大堂的桌案上去,这种灵便,使老差人吃了一惊。她在那块旧的匾额上面,重重的抹上了一层浆糊,把一大群麻雀从匾额后面的窠巢里轰出来,老差人叫她别迷了眼。她仔细的把红纸贴在上面,老差人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比划着,好叫她摆得更端正。贴好了,李佩钟站在桌案上,端详着她写的这四个大字,心里一时激动,眼眶充满了热泪。

这是神圣的理想。鲜红的匾额,映照得大堂明亮,一直照过跑马场,照到野外去,在那里,高庆山正给四千个战士讲话,口号声不断的传来。走在街道上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见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实现了多少年多少人的斗争的愿望。为了这个愿望,他们前后的献出了青春的生命,亲人为他们曾经把眼泪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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