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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瑜知道这些事都要慢慢来,现在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会有人跟上的,并没像对秦赵两家结亲那样出手干预。
时光是极容易过的,褚女官已经出嫁,她的空缺由一个姓杜的宫女补上。而余达翰的灵柩在缓慢前行之后,也在八月初三到达京城。
这日陈煊带着百官着了素袍出城相迎,凡经过之处,都挂了白布。余达翰的灵柩将在余府停灵三月后陪葬在鱼恩墓边。原本陈枚的意思是让余达翰陪葬帝陵,被陈樾拒绝了,生不能送鱼恩入葬,那就死后相依。
送余达翰灵柩进京的,是年方七岁的余炀,当清瑜看到浑身缟素的余炀被宫人们迎进来时,不等他行礼就上前抱住他,未及开言泪已如泉涌。
教子
清瑜这一落泪,服侍的宫人们也个个跟着垂泪,一时殿中沉浸在哀伤中。跟着进殿的琴娘长叹一声走到清瑜身边:“娘娘,先坐下再说吧。”清瑜听到琴娘的声音才想到她被晾在一边,抬头看向她。一年多不见,琴娘如同老了十岁,看着憔悴衰老的她,眼前闪过初见时那个丰韵犹然和陈樾似姊妹的妇人,清瑜又想叹息了,只有起身拭一下泪:“竟忘了太妃也在,先请坐吧。”
说着清瑜看着宫人们个个垂泪的样,嗓子有些嘶哑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郎君还有太妃好好说说话。”宫人们行礼退下。清瑜这才去瞧余炀,分别这一年多,余炀比原先长高长大好些,虽然眼圈也是红红的,但脸上有一股清瑜没见过的倔强。
清瑜不由拍拍余炀的脸:“炀儿,你要好好的,你的娘只有你了。”琴娘在旁觉得眼中一涩,那久违的泪又要落下。清瑜伸手拉住琴娘的手,琴娘一双手也如同枯槁一般,清瑜忍住泪想说话,可是唇抖了好几次竟没说出一句。
倒是琴娘擦掉眼角的泪,笑一笑道:“论礼,这一身重孝是不能来拜见娘娘的。”怎能着凶服见至尊?清瑜低头看着自己今日着的素服,泪缓缓落下:“余叔叔在陛下心中,如同弟兄一般,不能为其服丧已心中有憾,怎能让炀儿换吉来见呢?”
余炀那紧绷的小脸这时终于抖了下,泪水一下涌出来,趴到清瑜怀里:“舅母,我好想你们。”清瑜紧紧抱住余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琴娘虽不忍打扰他们但还是开口道:“原本樾儿舍不得让炀儿回京,但是凉州那边现在也不安稳,他一个孩子家总不够安全,这才让他回京。”凉州,那曾是一大家子人安稳所之地,此时竟然变的不那么安稳。清瑜看着余炀,也许是一路上太辛劳,也许是看见清瑜终于可以安心,余炀已经趴在清瑜膝上闭着眼睛,清瑜拍着他的手拍的更加轻柔,如同发誓一样地道:“这次,定要让党夏有来无去。”
琴娘微微应了一声就道:“陛下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可怜我们炀儿,才六岁就没了爹。”清瑜的手抚上余炀的脸,所摸到的只是一手泪,孩子终究是孩子。
重新唤来宫人让她们把余炀抱下去先安置了,清瑜这才洗过脸和琴娘说一些别后的话。该知道的清瑜都知道了,最关心的自然是陈樾。提到女儿,琴娘那已经有些干枯的眼闪出骄傲:“我原先一直有些遗憾,觉得没有为主上生一个儿子。可是余姑爷过世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并不比儿子差。”
看着琴娘,清瑜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太妃为了樾妹妹也要好好保重。”琴娘的唇微微一抿:“我会的,主上去世时候,我恨不得追随他而去,活着一日就同行尸走肉一样。”清瑜握紧她的手,琴娘唇边露出一丝有些许苦涩的笑:“樾儿和余姑爷之间,比起我对主上更加情深意重,可是樾儿能很快走出来,随即为余姑爷复仇。我是她的亲娘,为何不能呢?”
琴娘的声音说到后来已经很低,清瑜微微点头,陈家的女人,不坚强起来,怎么活的下去?
虽然孩子们久没见面,中间横亘着的却是余达翰的殉国。纯漫他们来见余炀时候,也少了些欢笑多了些沉重,清瑜坐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在那里一板一拍地安慰着余炀,心里升起的不知是欣慰还是难过?还是兼而有之。
陈煊走了进来,纯煜和小儿子看见喊了声太子哥哥,余炀听到太子哥哥这一句,终于想起这已不再是在凉州,舅舅和舅母包括表兄的身份都已不同,眨了眨眼走到陈煊面前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陈煊刚要和余炀说话就看见余炀对自己行礼,不由轻叹一声扶起他:“表弟,这是在娘宫内,无需这么多礼。”余炀低头应是。清瑜已经走到他们弟兄面前,对余炀道:“你先在这里和你二表兄他们玩耍,舅母要和你大兄说话。”
说着清瑜已经不等陈煊说话就牵起陈煊的手,和他来到侧殿。陈煊面上有些迟疑地问:“娘要和儿子说什么,为何不在众人面前说?”清瑜看着长子,诸弟兄之间,陈煊最肖陈枚,年纪最长的他已经渐渐脱离孩童的稚气,将要长成俊俏少年郎。
特别是此时紫衣金冠,带着弟兄们都没有的一股威严,陈煊被清瑜这样仔细看的有些害羞,头微微一低:“娘,您别这样看着儿子。”清瑜伸手拉住儿子的手:“煊儿,你已长大了。这些日子监国,你有些什么感想呢?”
陈煊没料到自己的娘会问自己这话,眼不由眨一眨才道:“儿子,儿子就觉得,做监国责任重大。”清瑜轻轻一笑:“还有呢?”陈煊没想到自己的答案娘并不满意,皱眉细想起来,清瑜已经代他说话了:“做监国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无上的荣耀。方才你进来时,你表弟向你行礼我才知道了另一件事,煊儿,你和弟弟们是不一样的。日后你会登上帝位,你的弟弟们将在你的脚下称臣。那时,你有了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
清瑜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陈煊耳里,却不啻惊雷,他几乎是惊叫出声:“娘,儿子从没想过对弟弟们不利的。”清瑜拍下儿子的头:“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呢?只是时光是最易改变一个人了。煊儿,娘一想到等你长大之后,群臣各自为各自心中所思,会慢慢地撺掇你做出些或者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娘就会忧心。”
群臣?陈煊的眉皱一下,监国这么几个月,陈煊当然知道群臣中各自怀有心思的很多,只是帝王之术是什么?陈煊不觉问出来:“那娘,该怎么对群臣呢?还有,什么是帝王之术?”
清瑜看着儿子缓缓道:“煊儿,娘所思所想都只是自己所思所想,照娘素日瞧来的,做皇帝的要广纳谏,肯听言。而做臣子的,要不结党。多少前朝亡于党争,就连刚刚被我们替代的前朝,不也一样因为四处都已乱,朝中大臣尚在党争不休。”
陈煊的眉紧紧皱起:“可是儿子也听说,让大臣们互相结党,做皇帝的自然可以从中取利。”清瑜笑容里带上讽刺:“这是小术而非大才,若皇帝只能从党争之中取利,任由群臣斗争不休,这江山可还怎么守?唐时党争之风最盛,外有藩镇内有党争,帝王几乎成为空架子。煊儿,你想做这样的皇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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