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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短暂的总秘（第1页）

2000年底核算年终奖的时候，张生把我叫到他办公桌前，先告诉了我一个不痛不痒的、意料之中的年终奖数额，看到我点点头表示接受，又接着说道：“政府批了一大块地给我们工厂，等那边厂房建好了，我们三个厂要合并搬到那里去。我还是大厂的总经理，你依然可以做继续做我的助理，当然也可以回电脑部。”

本来只以为聊年终奖的我，听到这里有点愣住了。虽然之前总想着回电脑部，但是突然让我选择的时候，感觉又挺彷徨的。那时周生已经辞职回老家了，新招聘的主管是某个“旧部”推荐的人，后面招聘的两个男工程师也不是很合拍。另外自从上了OracleERP系统后，电脑部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基于OracleERP做些界面的自定义，新增或改进报表，数据维护，性能优化的工作，和外界的软件开发不太一样。

看到我沉默的样子，张生说道：“没关系啦，那边厂房都没开始建，搬迁没那么快了。你慢慢考虑，有结果告诉我就好了。”

2001年开年后老板和香港总经理来深圳更加频繁了。老板像打扮自己的新房一样打扮着新厂区，整个厂区请的是香港知名设计公司设计的，里面的植物都花了好几百万，机器设备、各种设施也是顶尖的，宿舍也宽敞很多，还有不少娱乐设施。大有想把新厂区打造成为“横岗第一眼镜工厂”的决心。

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搬迁，除了我。我对这家工厂已经逐渐地心灰意冷，而且搬迁的那个地方比较偏僻，没有公交车经过。看着工厂大家都在为搬迁做准备，我越来越着急了，想着赶紧找个工作离开，否则以后去了新工厂找工作更辛苦了。周末有时间就跑去深圳人才市场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但是都被无法请假出去面试搞得无疾而终。

就在我都打算辞职租个房子找工作时，阿月突然打我手机（2000年底的时候我终于买了属于我的第一台手机），说晚上要不要加班，约我去横岗大厦逛街。

晚上在当时横岗唯一的一家麦当劳里，我看到了离别几个月的阿月。她看上去胖了不少，比以前在眼镜厂也明亮了许多。原来她离职后去了一家位于龙岗的大型港资厨具工厂做行政部经理助理。她说那家工厂可好了，现在正在招总经理秘书，今天约我就是想介绍我去试试。

本来她知道我只想做电脑相关的工作，开始也没有推荐。后来行政部经理又要她在职位要求加上一条“熟悉大型ERP系统优先”的要求，她才试着和行政部经理提了我的情况。结果她的经理对我很感兴趣，问我愿不愿意过去面试下。

我听了一边为她一直记得我感到高兴，一边又对这个工作机会有点失望。因为自己真的不善于做这类需要察言观色，需要“伺候人”的工作。这一年做助理下来，还是觉得做工程师单纯很多，不想再卷入什么破争斗去了。而且我那时也没办法请假去面试，即便张生批了，那个行政部的林生根本不批。

阿月非常理解地安慰了我，转移话题说说笑笑过去了。本来以为这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阿月过了几天又打电话说，工厂最近加班，这周日总经理和行政部经理都在，问我周日能不能过来面试。我想反正周日也没事，试试就试试吧。

周日一大早，我赶到那家工厂门口，就看到阿月在那等我。阿月带我进去后，我发现那个工厂又大又新，办公室大楼和厂房比我现在的工厂真的好太多。

在会议室等了会，就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小一点的女人进来了。那个女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行政部经理，男人是公司总经理，也是老板。

他们先让我自我介绍了下，还问了我现在工厂的老板和经理那些人（两家厂距离三四站路，都属于龙岗区），说他们都有打过交道。董事长听完我介绍后就说有事离开了，留下行政部经理继续面试。她问了我不少问题，还问了我们工厂使用ERP的情况。最后她又让我翻译一大段英文产品说明书，还简单用英语问了些问题（感觉她口语也不好）。因为我翻译时用的也是繁体字，她非常诧异地问了我原因。最后她面带微笑地让我在办公室等一下。

我在等待的时候，阿月进来给我倒水，偷偷做了一个“OK”的姿势，按照我俩之前的约定，我知道有戏了。

过了十几分钟，行政部经理回来了。她说他们对我很满意，工资试用期后三千。我听到这个数字时挺开心的，比以前涨了快40%。但是她又接着说，总秘的事情很杂，比以前我做总助的工作复杂很多，有不少人际关系要处理，还有不少以前我没做过的事情要学，ERP推进可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工作而已。我听到有那么一点沮丧，但是也没有直接拒绝，说我回去考虑下。

阿月送我出来时，问了我怎么想的，我毫无保留地说出了我的顾虑。阿月劝我道，这家工厂算是深圳数一数二的厨具工厂了，吃住条件都非常好。而且没有之前工厂的那些斗争，工作挺单纯的，老板对人挺不错的。不过她知道我一直想做回电脑工程师，也没有说太多，让我自己好好考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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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眼镜厂继续上班，又是面对以前各种催数据，数据不准，做各类报表的事情。说来人也奇怪，以前觉得还可以忍受的工作，有了个“备胎”工作后就变得无法忍受了。不记得最后被什么事情刺激了，我终于决定辞职了。

记得我和张生说的时候，他依旧是一脸漠然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就同意了。也许他也一直对我不满意吧，毕竟也不是他招的人。

看着张生的态度，我非常庆幸我辞职了，于是毫无留恋地收拾行李第二天就去厨具工厂上班去了。

入职后，行政部经理安排我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前面，她座位的旁边。总经理门口靠着坐着的是他的助理。这个助理听说是开厂以来一直跟随总经理的得力干将。但和我以前的总助工作不一样的是，她只负责帮助总经理处理工厂的运作，有点像车间主管。她不会电脑和英文，所以我就要负责所有她不能做的事情，例如各种接待、文秘、ERP推广和使用、甚至总经理饮食等事情。

总经理和各部门经理工作都非常努力，基本上只要工厂上班他们也会工作。总经理是台湾人，但是在香港安家，部门完全按照现代化的管理模式设置和分工，没有拉帮结派的问题，所有人似乎都在努力地把工厂做大做强。

唯一和以前我认识的那些老板们不同的是，他是佛教徒。每到佛教大节日，就会回台湾拜佛（他那时总是和我提到星云大师）。于是我还有个特别的工作就是：每到初一十五要记得提醒总经理的小厨房将他的饮食换成素食。

总经理和行政部经理对我都很好，让我直接叫他们的英文名。阿月说行政部经理其实是总经理妹妹，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结婚，她也总是童心未泯的样子。记得她特别喜欢麦当劳的玩具，她告诉我她家有一个房间专门放那些玩具。为了凑齐整套玩具，她经常买好多套餐，她不吃，送给我们吃，她则只收藏那些玩具。也是因为她，有天指着她带来的香港报纸上的一位叫“Kiki”的女星，说我有点像她。从此我心里有了自己的英文名。

工厂的一日三餐非常好，只服务十来个人的厨房，提供的却是自助餐式的大菜。我们的国外客户中午都是安排在食堂吃饭，他们对食堂的菜赞不绝口。我在那短短一个月里就感觉以前的衣服有点撑了，第二个月都在极力忍住诱惑减少饭量。

宿舍两人间，同住的是一个PMC主管。但是因为她结婚了，在外面租房，除了中午短暂休息，晚上就我一个人。宿舍里有单独的电视，那时感觉这环境真是好极了，又有阿月陪伴，似乎都那么令人满意。

可是随着新鲜劲消失，慢慢接手的工作却逐渐让自己有点惆怅了。这家工厂采购的是PeopleSoft的系统，主要是人力资源管理、客户关系管理和财务系统这些模块。这些都是比较标准化、实施成熟度比较高的模块。加上不像以前工厂那么多阻力，香港电脑部配合咨询公司推进地非常顺利。留给我的工作更多的是学习这个系统并熟练使用，为总经理从系统中找到相关信息直接输出或生成报表。因为自己毕竟以前用过OracleERP，学习PeopleSoft非常轻松。这让他们非常欣慰，马上将培养的重心放到了各种接待和其他的文秘工作上。

行政部经理给了我一个小本子，里面记着总经理的重点客户、朋友、供应商等的电话、姓名和喜好等信息。每次他们来了后，我要根据他们的信息相应地准备各种茶、咖啡或是饮料等招待他们。

每周我还要负责招待到访的国外客户。那时工厂在全球厨具行业非常有名，每周都有不少国外客户过来参观，尤其是来自德国和日本客户。同层有个展览室里陈列了工厂生产的各类拳头产品，每天早上我都需要去检查一遍，看看所有的物品有没有放回原处，有没有灰尘，地板干不干净。

接待外国客户还要做手冲咖啡，准备各式甜点。刚开始口语没那么好，胆子也小，经常不太敢说话。不过后来看着行政部经理也用不是太好的英文和客户交流，胆子大了些，慢慢地可以应付了。

剩下就是各种文秘工作了，不难但是很繁杂，打交道的人太多。刚开始总是记错，好在总经理和行政部经理不计较，但是自己总觉得自己不是做这种工作的材料。

在这家工厂的第二个月里，我经常会在想，我是否要继续在这里干下去。这个工作明显是个青春饭的工作，又繁琐了，太“假面人”了。但是工厂条件又那么好，工资待遇又还不错，挺舍不得放弃的。

犹豫了一个多月，快到2001年的“五一”节时，我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折，终于下定决心辞职去市内和男朋友团聚了。

那天辞职时，总经理不在，我只得和行政部经理提辞职。她挺吃惊的，不住地劝说我留下来，还说工厂非常有前景，以后还可以介绍些商界的朋友给我。听说我说离开是为了和男朋友团聚才叹了口气作罢。

最后领工资的时候，总经理回来了，看到我没穿厂服，还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我辞职了，谢谢他之前的照顾。他也叹了口气，说了句“祝你好运”才转身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时候想想，如果我没有离开，人生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风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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