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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与世长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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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毓秀阁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守在苏八娘房中静候着。苏八娘昏迷几个时辰后,终于醒了过来。孟大夫命人将早已熬好第二服药稍微加热一下,端了过来。

程夫人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哽咽道:“八娘,先把药喝了!”

苏八娘哭泣道:“我要宝儿!”

“娘答应你,只要你把药喝了,明天一早我和你爹就再去程家要宝儿,好吗?”程夫人说完看了眼苏洵。

苏洵急忙道:“对,对对,明天一早就去!他们要是不放人,我们就去县衙告状,定会将宝儿带回来!你乖乖的把药喝了,养好身子才能接宝儿是不是。”

苏八娘点点头。

程夫人舀了一勺药,轻吹了下,送到苏八娘嘴边,正要喂其服下,只见苏八娘突然表情痛苦,咽部一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击程夫人的脸颊。众人皆惊,孟大夫急忙上前为苏八娘诊脉,此时的脉象比下午的时候更为虚弱,他急忙让其躺下,拿出银针为其施针。

程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哭泣着夺门而出。苏洵追了出去,走到站在院中的程夫人身边,用衣袖拭去她脸上的血渍,将其搂入怀中,轻抚其背。他本想安慰些什么,可是自己也是强忍伤痛,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夫人。

孟大夫已经施过针,命小早让苏八娘将药服下,独自走出房间,对苏洵和程夫人长叹了口气,道:“两位节哀,八娘只怕……不行了……”

程夫人刚刚收敛的情绪再度迸发出来。苏洵等程夫人控制好情绪,两人才回到房间。

苏八娘精神迷离地躺着,见父母回来了,虚弱地说道:“爹、娘,我好累,我想睡会儿,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小早留这儿陪我就行了。”

程夫人在床边坐下,拉着苏八娘的手哽咽不能语。

苏洵背在身后的左手指甲使劲掐着自己右臂的肉,强忍悲痛,道:“你先睡,你睡着了我们就走。”

苏八娘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从程夫人的掌中滑落……

众人皆惊,程夫人用颤抖地触及女儿的鼻下,没有一丝鼻息。屋内一片沉寂……随即哭声肆起……响彻苍穹……

次日。

城门一开,阿宗便驾车疾行前往位于青神的中岩书院。他来到书院,向人打听了苏轼、苏辙的位置,一路狂奔而去。此时的苏轼、苏辙正在专心听学,见周围的同学都在偷偷往后看,好奇地朝门外看去,站起身来惊呼:“阿宗!”

王方本欲批评苏轼大声喧哗,忽闻阿宗哭喊道:“小官人,苏大娘子她……殁了!”

苏轼手中的书卷坠落在地,快步上前,一把揪起阿宗的衣领,声泪俱下,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再说一次!”

阿宗哭泣道:“苏大娘子她殁了!”

已从座位上站起的苏辙犹如晴天霹雳,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被身边的同学一把扶住。他腿脚发软,踉踉跄跄地跑上前去,震惊地看着阿宗,喝道:“怎么可能!”

阿宗哽咽道:“总之我们赶紧走吧!具体情况我路上再详禀。”

苏轼问道:“可有招魂?”招魂,宋朝丧葬礼之一。即人死后,死者生前的侍仆拿着死者的衣服在屋顶呼喊死者,以期死者魂归复生,经过招魂后不复苏醒才宣布死亡。

阿宗哀伤道:“招过了。”

王方和各位学生们皆震惊不已。王方走到苏轼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赶紧回家吧!”

苏轼、苏辙拜别王方,飞奔出去,阿宗紧随其后。

眉山。

苏宅。

苏轼回到家中最先跑到毓秀园。他来到苏八娘房间门口,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内心布满恐惧与不安。他此刻害怕极了,害怕看到姐姐的尸身,仿佛只要自己没有见到,姐姐就依然存活于世。

“子瞻,你回来了!”苏轼身后传来母亲程夫人的声音。

苏轼转过头去,看着此时一身素衣、精神萎靡的程夫人,轻唤了声“娘”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苏辙气喘吁吁地随后赶到。

两人迈入苏八娘的房间。苏轼每走一步,和苏八娘曾经朝夕相处的情景便浮现出一点,昔日的欢声笑语如今都凝结成心头之痛。他强忍悲痛来到床边,此时的苏八娘已行过沐浴、饭舍、裘等礼,衣着整洁、面容精致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苏轼看着苏八娘,双拳紧握,积压已久的情绪迸发出来,泪如雨下,许久才缓过来,哽咽道:“姐姐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程夫人哭泣道:“她说想睡觉,结果一闭眼就去了……”

苏轼坐在床边,从被子里摸出苏八娘冰冷的手,哽咽道:“姐姐……我回来了!”他轻抚苏八娘冰冷的手,儿时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不由哭泣道:“小时候有一次爹让我读《春秋》,我因贪玩没有按时读完,爹罚我跪着,什么时候读完什么时候才能起来。我记得当时你刚开始跟随娘学做针线活,为了赶制护膝,手都扎烂了……还有一次,我弄坏了爹珍藏的那张前朝的古琴“雷琴”,虽然爹找了最好的工匠修好了,但还是罚我不许吃饭,面壁思过一日,是姐姐你晚上偷偷带了饭食让我充饥……”说到此,苏轼自嘲地笑了下,道,“我幼时顽劣,成天惹你生气,可是你每次在爹体罚我的时候都维护我……”

程夫人听着苏轼一边痛哭一边自言自语着,悲痛交加,捂着嘴离开了房间。

苏轼仍旧自言自语着:“你说你从来没有去过京师,想着等我将来高中了随我同去京师见识一番……你还说了,想见见小弗……我昨晚刚和小弗说等有机会了一定带她来见你……你答应过我要看着我成婚,看着我高中,你怎么能食言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告诉我,你没有骗我,你是逗我玩的,你只是太累了,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姐姐,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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