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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〇六 俟已万明镜（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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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狄弗站在黑影身侧时，孟姜便立刻收起了镜子。

忘川河水振摇加剧，溅落在黑色细密的土壤上将它们沾湿成坨状。黑影朝天的嘶吼推动土块愈滚愈大，随后水滴脱离坠入深渊，土块便瞬间干枯成石。此刻，奈何桥上的最后一个魇鬼已到达彼岸。

这里越来越冷，巫祈只好抱双臂取暖，白衣翠袖的丝绸在仙法加持下可以御自然之寒，但难抗冰冷仙气，不知寒冷的孟庸紧挨着她，她便同时受到亡魂寒气的侵扰，于是她往仙人们身边靠拢。孟庸被迫跟来。

“专柳工的魂魄也没见你们送到阁部，这又是出什么岔子了吗？”崔珏再一次心怀不满地瞥了眼孟庸，然后直视前方。他手上的笔墨迹已干，尖锐的如同利器。

刚才的谎言让孟姜已不必要再为此遮掩。“婆婆忘了嘱托，”她解答，“专柳工喝下了孟婆汤，送去也没意义了。”背后的白无常长叹了一口气。

安静的空间里萦绕着巫祈落脚的清脆响声。孟姜瞥见她停在自己身旁，从乾元袋里取出一本书籍正静心阅读。那本书的封皮写着私撰散集，但与世面流通的巫阳古书却并不一致。接着，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纯白无暇的玉佩。小贩记忆便在孟姜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块玉佩是葛阳在市集买给妻子的礼物，如今被保存的一尘不染。跟在她身边的妹妹不敢发言，大概也看不明白棳朝之后再规范的文字，所以就站在那儿发呆。

“这就没办法了…”陆之道的声音叫孟姜回头。“之后我会替你向帝君解释。”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帝君开口。”酆都大殿即阁部，共察查、阴律二司，主官被称为府君，每人下辖十三府，二司共二十六府，涵盖地界府一切事宜。想到自己仅主管孟婆庄就不时烦闷，但繁忙如陆之道依然能这般随和，实在让她心生感佩。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崔珏面无表情地说道，“帝君说过，远远地看见你走来的步伐就知道你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他还说，但至今只见过你的一种步伐。”

孟姜抿着下唇扭头看向他处，恰好看见狄弗似乎在试着与黑影交谈。但黑影连能够听声的耳朵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嘴巴。

她的疑惑被血池将军看见，于是将军说：“他们不打过来，我们不必主动迎战。”将军似乎想趁机休息。

但同样奔忙至今的黑无常却不这么想，他攥紧手中的镰刀疑惑地问：“他们只有两个人，而我们这么多人还需要等待吗？”

“倒不是要等待，”陆之道撇嘴，“我与崔珏只是在等着你们分享情报，但你们不说，我总不好催促诸位吧。我刚才问了，他是怎么穿过我的匕首的。”

“别把我搅进去，”崔珏瞪了他一眼，“刚才我还在交待其他事，而你只是纯粹的在偷懒而已。”

“他们能心想事成。”白无常苦恼地说。

陆之道先是惊诧的张张嘴，然后面露苦相。“啊……对！你就是这么被他们害死的。待会儿你要按照法式离开，这算是咱们最后一次并肩行事。我得祝愿你安稳过桥，成功流转，如果跌落将军府，你又得刷好久坛子，届时我会提议念你功高免除劳役，能让你再次流转。你说他们心想事成，那他是想着要让匕首穿身而过，所以我的匕首就真的穿过他身体了？”

“正是这样。”白无常一面作揖致谢。孟姜正步行向后。

崔珏沉重地叹了口气，“白无常啊，你作为阴司得力助手，至今完成了多少阁部派发的作业，如今没有你招抚亡魂，那些戾气之重的就只能交给黑无常处理了。有些可能就没有下一世了——”

“他们本就没有下一世了。”孟姜已退到众人最后方。“有关阴司亡魂与孟婆汤之间的关联，我会成文报给阁部，那时再细说。”她一面双手画圆，最终铜镜完型具现，漂浮在她身前。众人得以看见背部纹饰外圆两侧的另一半变体铭文：地利不如人和。她续道，“我不会让白无常按照既定法式流转，他会与庸儿一块通过俟已万明镜还阳。我在此时开启铜镜，二位府君可有忧虑？不然就再等等么。”

“无妨。”陆之道正色说道，“你可以行使你作为孟婆庄主人的权力，让任何被你允许的亡魂通过俟已万明镜。而那些不被你允许的一切，我们会在这一刻钟内负责拦截。”崔珏亦默然提笔。

这面青铜制成的镜子背面内圆占据四条龙纹相逐，外圆则间饰鸟兽花草等图案，文铭之处厚，无字之处薄，一中同长其圆所正。孟姜走到俟已万明镜下方端平两手，凝神闭目教仙力照启镜法式流经周身，最后从掌心如光彩溢出，如丝如缕缠绕铜镜。俟已万明镜因而自转，越转越快，终只见核心如指腹大小。没多久，铜镜便在极速中破碎，碎片散开后凝滞，接着被吸入黑点。之后，从黑点中放射出一道强光画幅。

画幅有峭壁山松与蓝天碧日。日光渗进地界府的刹那，狂风骤起，广阔的光照在明亮废墟中步进，即将把黄泉路与阴影下等待的亡魂笼罩其中。血池将军担心儿子单合而面露不安，孟姜忽然两手握拳，中断外流仙力，接着放下左手高扬右臂，自脚下升起浓重而漆黑的隔碍。此隔碍向前终于废墟与黄泉路的交界，向左则停在亡魂寸步之外。光照便沿着漆黑隔碍的圆弧爬回镜内。

孟姜才终于住手，对妹妹与白无常说道：“你们先过来。”

远处的狄弗与黑影则被日光照射的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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