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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 白发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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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洞外便可以看见其中有一条不见首尾的弯曲河流，将黯淡的土地分隔成两个部分，此岸阴冷，仿佛彼岸更甚。一座拱桥连接两地，洛秋在仙人冷漠的注视下端着餐盘走了进去。

阔河中的凸石引发潺潺水声，寂静在洞内回转。这里实在太黑了，垂首不见双足。“有人吗？”洛秋大喊，“我来给你送吃的了。”未获回应，没有动静。餐盘升起的热气被阴冷逼退，青烟渐散。于是他又喊了一句，“凉了就不好吃了。”

耳边这才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石子滚动的声音。然后他的眼前闪过一抹白色。洞内似乎又不那么漆黑了，待双眼适应了这浓厚的黑后，嶙峋山石与曲折构造清晰可见。那抹白色却不见了。

“是什么好吃的？”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拱桥的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发青饰的女人。她的面容未见沟壑，厚发细织分于两侧，长鬓及肩，与皓发相衬的是她那被视为——慕国传统意义上的——白皙肤质。

洛秋愣了片刻。“一份炒饭。”

她灵动的双眼左右瞧了瞧，稍显失落。“怎么是你给我送呀，他人呢？你上桥来，我过不去。”她穿着纯白的薄如蝉翼的丝绸长裙，来自洞口的风正扯动着她的裙摆。

洛秋踏上木拱桥，每走一步脚下就传来“吱呀”的响动。桥对岸确实更冷，但那股强劲的寒意似乎过不去桥央。然而一旦过了中央，他就开始全身发寒，难以抑制的浑身打颤，与此同时，他意识到呼吸开始冰凝，手里端着的炒饭也覆盖了一层冰霜。这里得有多冷？他正琢磨着，脑中就浮现出地界府三个字。

对面的女人，准确地说是个长相俏丽的姑娘。她的白发比远处看见的更加整洁夺目，泛着亮光，一双眉眼也填尽温柔。

“你可别下桥。”姑娘伸手拦住他，一边接过完全冰冷的炒饭。“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来？你是仙人吗？”

已经两手空空的洛秋竖起手掌，翻转手背让她观察。“你看我没有仙人的印记，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他说凡人几乎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姑娘惊讶地张张嘴，折身往就近的石台子上走去，拿起一双透明发光的筷子，便落坐在石台子旁。“谢谢你给我送的炒饭，你可以走了。”

洛秋迟疑片刻，面带不解地回头往洞外走，此时姑娘又喊道：“请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我有两个同伴。”洛秋止步回答。

“那你的同伴中可有女子？”她的话音满怀期许。

“没有，都是男的。”

她似乎叹了口气，“那请离开吧。”

洛秋从未料想过白昼的光芒能有如此的温暖。满身的寒气被山风褪去，他战栗着走出洞外，看见仙人站在灶台旁，而同伴们却坐在石桌边用餐。

“里边冷吗？”仙人在灶台旁为食材改刀。“你倒是适应的很快。”

“我去过更冷的地方。”洛秋瓮声瓮气地回道。

“过来吧，”仙人指指石桌说，“我允许你们在这吃饭，留宿一宿，明天可以离开。”

帕勒塔将满口的饭咽下，着急开口：“但是我们的司南仪不见了。”

仙人瞥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着洛秋。“你再去山洞里，找里边那姑娘要个司南仪。你告诉她，在她的行囊里应该还有个司南仪，让她仔细检查一下。”洛秋领命回身要去山洞。仙人又道，“我没让你现在去，我刚才让你过来石桌边吃饭。”

这一餐有着压抑的氛围，艾息格吃的津津有味，另外两个习惯美食的慕邦人则小心翼翼。仙人做了一些菜，一些高难度的菜，入口鲜醇美味，但也敌不过他们内心的恐惧。起初入口时洛秋惊叹美食，吃了两口后发现仙人乏味静坐，既不品尝料理的菜肴，也不催促他们食毕离桌。人们常说仙凡有别，仙人在传闻中应该是不屑与凡人同桌的。

“我能问个问题么？”在沉默的环境中，洛秋渐渐不再恐惧。

“洞里的人么？”仙人连头都没抬。

料事如神不过如此，洛秋惊讶道：“是的，她为什么不出来吃呢？”

“因为出不来。”

洛秋小心翼翼地又问道：“那她为什么出不来呢？”他问话的时候，帕勒塔和艾息格都在悄悄观察着仙人的反应。

“这山洞里的环境为我所构建。”仙人心不在焉地说，“与地界府阴灵所处环境一致，也就是说，她是个死人。”

艾息格与帕勒塔都为此大惊失色。洛秋回忆着白发姑娘的音容，不免替她束缚于斯而心生哀怜。

“死人还能吃东西么？”帕勒塔情不自禁地开口，“鬼长什么样？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洛秋回答，仙人在他面前放上了一盘蔬菜。“我知道他们要穿过奈何桥才能重生。”

“她没机会了。”仙人摇摇头说，“她离开这个山洞就会消失，四百年前黑白无常来过这里想带走她，但她一旦过桥，身体就会散做青烟，慢慢消失。”

“居然有四百年了？所以就让她留在这了吗？”洛秋以为理所应当。

仙人冷哼了一声，“我给那所谓的二帅做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他们才同意了我的请求，是我让她留在这的。你们上来的时候在山下见过一具白骨么？旁边有个慕国诗人提了几个句子。那副人骨之中，白的当然是她的身骨，而身骨下接着的赤色泥土中则混杂了她的血液。你们是哪国人？”

“慕邦。”帕勒塔与洛秋异口同声。

艾息格沉默片刻，“我从西兹来。”

“能把慕国话说好的外国人如今已不稀奇了。”仙人道，“既然你们是慕国人，棳朝和亲的故事应该听过吧。那向西和亲的大臣之女庄娴，即是洞中人。史书说她安全抵达，与夫生活数十载。其实说的是她的婢女，而她本人在去的路上已经厌火高原跳崖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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