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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 镇南军西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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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沿路没看见驻守的士兵，远处的戍楼上也空无一人。先前界碑所在的宽水河经大雨夜灌之后洪流湍急，于是绕了不少路才到这里。两国不因人定界线而天别风异，贫瘠依旧自左延右。径直向前的艾息格手上握着一块肉骨棒，啃得津津有味。入境之前，帕勒塔提议异邦人进行一定程度的伪装，所以他穿着黑斗篷，把五官藏进兜帽里。

“那是不是就没人审问我们了？”此时他用很低的嗓音问道。

帕勒塔摇摇头。他的视线在辕门与国境戍楼之间往复，显得过于谨慎。这一路口干舌燥，烤干的肉食品无法供给太多水分，饥渴侵占老人的速度远大于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他乏力张嘴，烦躁而郁闷，脚下的粗砂与砾石在风浪中移动，观察它们成了老人仅有的乐趣。

继续向前，耳边忽然传来低吟的悲歌，三人当即停步。低吟很快变为描绘着痛哭流涕模样的哀嚎。于是他们循着哭声悄然接近，看见一个身着破裳脸挂血痕的男人倚在土丘上抽噎，戈壁滩上响起他近乎绝望的哭声。老人沉重的喘息先至，那个男人陡然回身，脸上挂着被冒犯的怒意。几乎在他回头的同一时间，帕勒塔用峼卫郡本地的语言问道：“朋友，你怎么了？”

“别他妈跟老子套近乎，”男人立刻喊道，并刻意的使用慕邦的通用语回话。“当慕邦没人了吗！去他妈的，真以为这地方归你们了？别以为会两句峼卫郡的话就能跟我做朋友了！咱们语言相似，传承的东西可不相似！”

“我是慕国人，”帕勒塔改用相同的、另两人都能听懂的语言安抚道，“我在塔玛夏有很多朋友，你可以去求证。我叫帕勒塔·奇纳，峼卫郡人。”

那个男人迟疑片刻，仔细打量着老人，似乎经过好久之后才忽然开口：“奇纳爷爷？”

松懈下来的帕勒塔用手撑着土丘，不确定地目光回望过去。

“我是长上的儿子，您还记得吗？”

帕勒塔满脸惊奇，但依旧不敢确定。“波维奇的儿子？”

“是的，是的。之前他们都说我父亲的名字像开络人，但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慕邦人。您还记得我吗？您走之前我才十三岁，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男人蹙起眉头用五指押着胸前的伤痕，竭力抓起皮肉，如同要扼灭不适。“我叫萨迪克，您还记得我名字吗？我继承了我父亲的称谓，然后刚刚被剥夺了。”他的目光一扫而过，“跟您来的这两位是？”

“啊，我叫洛秋，他叫艾息格。”

“艾息格？”萨迪克重复了一遍。“这是个外国名字。”

“他是跟我们一同来的，”帕勒塔急忙解释道，“我愿做担保人，我保证他会一直在我们身边，也不会犯下任何罪行，冒犯任何人。”

萨迪克乏力地笑笑，“奇纳爷爷，不用这样了。我的称号被剥夺了，已没有防卫的职责与资格。而且您不知道吧，督军和太宰已将咱们脚下的土地，包括塔玛夏送给西兹人了，硬要说的话，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咱们可不是了。”

“你说什么？”两个慕邦人异口同声地喝问。

“我也不愿意，”靛色天空清朗舒心，但萨迪克低沉阴郁。“我的朋友因此而死，我在他的帮助下逃亡至此，路上绕过了多少埋伏的峼卫军队，好不容易到了戍军营门，却没人应我，我也进不去。这戍军若不剿灭叛国的督军，脚下的土地就真要成别人的了。我的那位叫安布利的朋友，希望我能向戍军传递这一信息，但是我却没有办法见到他们，不瞒你们说，我在这好几天了，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是那些埋伏的本地军都再没见到。我已不知道塔玛夏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其他的地方，大伯克家的宰相是否还在…喔对了，新的长上会是谁呢？”

“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找戍卫军的人，我估摸着换防的日期也近了，他们会不会是换防了？也许再等等？”帕勒塔猜测。

“换防也不可能消失啊。而且早就换过了，您的估算时间有误，换防大概半年前就完成了。新防军是从镇南郡来的，他们收复失地之后一路向西，被姒政皇帝直接派到这里来了。宣言之后，姒政皇帝退位，戍军的归属就成了问题。新政府要直接接收，但那些拖延交权的高官们，譬如太宰啊，行军元帅什么的却想方设法的阻拦交出兵权。我其实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朝廷大势已去，他们倒不是为了权力，只是想在退居幕后之前做点有价值的事情好历史留名。何况现在还是特殊时期，遮暮岛的军队已经踏上我国土了。我担心那些高官们师心自用，只怕会造成祸事。天下已今非昔比，你看太宰专门来峼卫郡考察，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战线拉长，打算牺牲些土地来换得西线和平。我看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帕勒塔表情痛苦的凝视着远方，很久没有回话。年轻的洛秋在垂头沉思，他刚刚才深刻的意识到，塞拉比州的遭遇以及慕邦的近况表明，名为慕国的国家或许正被人踩在脚下，这个过程看来将会持续很久，因为愚蠢的达官贵人们还在为了皇室的名望而努力，他们要留下一个好名声，而不愿去拼搏一个好未来。实权在握的太宰宁愿苟延残喘，也要听奉旨意维护皇家尊严，纵是无奈，又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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