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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商十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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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天龙京都里的铁匠世家，传到秦怀文这一代时，嗯，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论技艺，作为京都城里公认的最强匠人，秦怀文集众家之所长，再加上自身的不断创新，如今已不仅是天龙京都的最强铁匠，其造诣之深恐怕放眼天下亦是罕逢对手了。不过据说他厌倦了枯燥乏味单一的打铁生活，反而整日里都在火炉旁试验创新，结果便是秦家偌大的家业到他手中不过十余载便已经被消磨地七七八八。

尽管如此，在解愠来京都之前摇摇欲坠的秦家仍旧还是都城内最大的武器制造商。解愠来到京都之后，开始了对京都的武器铺子大刀阔斧的兼并整合，之后便利用规模效应进行合理降价，这可苦了其他的竞争对手，这其中又以秦家受到的冲击最大。

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家既然曾经辉煌过，那么即便是衰落也是要经历漫长时间的。况且秦怀文的父亲老秦铁匠素来德高望重，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老铁匠已许久不事打铁，但手下人有许多反而都是看在秦父的面子上才选择了秦家，那些人或者曾经得过老铁匠的恩惠，又或者一身本事都是老铁匠教出来的。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解愠抵京的第二年，老铁匠却因为重病离世了，作为家中独子，为老父亲入土为安的任务当然理所应当地要落到了秦怀文的头上。以秦家的家世和老铁匠的名声葬礼本应风光大办才是，手下的铁匠们也俱都抱着这样的看法。

要知道天龙国风淳朴，但葬礼却十分隆重，丧葬共分殓、殡、葬三个部分。殓是给尸体穿衣下棺；殡是入殓后停灵柩于殡室供亲朋好友前来吊唁；葬则是掩埋死者遗体，即给棺木入土。这三个部分中尤以殡最是耗时，殡期短则半月，至多可达七个月，以表达子女对考妣的不舍，否则即为不孝。

整个丧葬的过程中秦怀文只在殡室呆了半日便匆匆离开，及至送葬时都不曾现身，按照他的说法自己的试验突然有了灵感，这时候一旦耽搁只怕就前功尽弃了。秦怀文埋身与试验不愿意现身，整个葬礼便只好由那些不忍心的铁匠和秦家商铺的一些念旧的下人合伙操办了。

众人既悲哀于老铁匠的离世，更悲愤于秦怀文的不孝。结果秦怀文在其父葬礼上的表现便成了压垮秦家商铺的最后一根稻草，秦父甫一下葬结束完葬礼，秦家的奴仆铁匠便齐做鸟兽散，只余下秦怀文一人的秦家自然也跟着瓦解了。

解愠和余勤找到秦怀文时，对方正坐在风箱边上发呆，作为京都有名的铁匠，秦怀文消瘦的体型倒是首先让两人啧啧称奇起来，要知道打铁先得本事硬，最重要的便是一副好身体，没有力气是不能打铁的，沉重的大锤轮番起落，需要的尽是气力与耐力，解愠和余勤招揽过许多熟练的铁匠，自然知道铁匠们大多壮实，似秦怀文这般纤瘦的倒是当真第一次见。

解愠鉴于手艺人们通常说话不爱迂回的个性，故而看门见山道，“我叫解愠，这是余勤，我们今天找你是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商铺的铁匠。”

解愠说明来意，秦怀文不仅没有回应，就连发呆的姿势都没有换过，解愠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没有听清，此时一边的余勤咳嗽一下有意大声说道，“我们是解家武器商铺的，今天过来是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说完还不忘摆摆手，“哎！你听得见吗？”

“听得见！”对方轻轻皱了皱眉头，这才从发呆中清醒过来，随即不耐烦地回应道。出师不利，解愠心中忍不住想到。

“解家？解愠？就是你们打垮了我秦家，还抢走了我家里那批铁匠？”秦怀文继续说道，仍旧是那副不耐烦的语气。

怨念似乎还挺深，这下子就连余勤也觉得恐怕是没戏了。

“多少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秦怀文突然问道。

转折来得太突然，两人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你们那里一般铁匠的工资是多少？”这次是秦怀文以为对面的两人没有听懂，因此继续问道。

“五两银子一个月，”余勤终于反应了过来。

“最资深的铁匠每月能有八两，如果你愿意过来，我还能再加点。”解愠接着补充道。

“那就十两银子每个月，包吃包住，最重要的是在打铁这件事情上不能对我指手画脚。如果可以，我们再谈第二件条件。”

“还有条件？”秦怀文的条件显然有些苛刻，以至于余勤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第一个条件可以接受，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吧。”解愠回答的倒是十分干脆，事实上来此之前解愠没有丝毫把握能够说动对方，如今对方居然主动开口，解愠自然是乐得顺手推舟。

“第二个条件，过去之后，我希望解先生能给我一个专心研究的环境，而不是同其他人一样没日没夜的打铁。解先生是聪明人，找我过去恐怕也不是为了帮你多打造几件武器的，秦某也不瞒你，我的研究这些年已经有了进展，相信不久就会成功的，可惜现在资金人手都不够了，在下求名，解先生求利，说来倒算是便宜你们了。”

解愠赌了一把，他赌对了，秦怀文成功了。

新的制造钢材的方法秦怀文称之为灌钢法，先是购买品位较高的铁矿石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将之加热为液态浇灌到红热柔软的熟铁中，相互熔融混合，经过一宿的时间便可以直接获得刚硬的钢材。此法最大的好处是一方面是既能节约制作武器的时间，另一方面却又操作简便，容易掌握，只要把生铁和熟铁按照一定的比例提前配合好，然后加以熔炼，就可以获得质量稳定的钢材。

有了灌钢法，解愠这边对于铁匠的要求便大大降低了，既然可以大量招揽铁匠，武器的产量当然也会跟着提高，与此同时武器的质量反而更加稳定起来。如此一来，解愠在与施家的竞争中总算也扳回了一局。

只是田中好这边却出了问题，因为有了足够的资金，购置矿产也同时进入了正轨，田中好办事效率极高，解愠那边刚刚招揽了秦怀文没多久，这边新寻好的矿产也已经收归囊中。

问题正是出在新买的矿上，矿场既然已经买好，接下来当然是找人来开采。这时却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之前谈好的矿工们突然反悔罢工了，而新的矿工却找不到了，经过多方打听田中好这才知道内情，这个矿场出过事，几乎每一个在这里挖过矿的人不久之后都会得一种无法治愈的肺病。随着因此死亡的矿工越来越多，矿场也渐渐被传里面居住着冤魂，凡是来叨扰的人最终都不会善终，传言越传越邪乎，很快就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当矿工了，于是这个矿场也被搁置了下来，一直到不久前田中好再次购买。

余勤与新来的田中好本就不和，余勤随着解愠的性子凡事讲究亲力亲为，而田中好却习惯了发号施令，愿意放权。长此以往自然导致了余勤看不惯对方的作风，本来有解愠从中斡旋倒也能保证两人相安无事，如今的矿场却偏偏成了□□。

解愠清楚做生意会失手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尤其是田中好久不经商场，他能在施家的重重封锁之下找到矿场的卖家，当然会担心对方反悔心急着入手，没有料到施家会从中作梗，从而出了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余勤可不这么想，购买矿产可是将解愠的全部资金花去了八成，如今钱没了，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没用的矿产，接下来拿什么跟有钱有势的施家斗呢。不只余勤，其实解愠这边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也不奇怪，田中好着了施家的道是事实，偏偏他又是刚来这边，其他人对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这件事情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了，一种谁也不愿意相信的方式暂时告一段落。余勤被杀了，死在了铁匠铺子里，既没有留下任何物证，也不曾留下人证。唯独余勤被杀的当天，解愠商铺里一个姓楚的铁匠投奔了施家，而且将秦怀文新研究出来的灌钢之法一起带了过去。

楚铁匠的叛变和余勤的死亡让解愠的事业再一次陷入了谷底，如今就连唯一的灌钢之法也被施家得到，解愠这边算是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优势。更糟糕的是随着对手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资金本就不足的解愠如今更是左支右绌，继续这样下去整个解家商铺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步当初秦家的后尘了。

“怎么样，新得研究有进展了吗？”尽管连日的打击让解愠形容憔悴，但面对秦怀文他还是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进展？你知道灌钢法我从开始研究到最后成功用了多久吗？十年！十年时间才成功的，再想有新得进展，你以为真那么容易吗？”秦怀文听解愠说得轻巧，差点忍不住咆哮出来。“还有，钱，人，物料，我这边都缺，你要是心急，就把这些给我多准备点。”秦怀文带着抱怨的口吻说完，见解愠没有答话。忍不住从自己的研究中抬起头来瞥了解愠一眼，见他垂着头，这才想起对方近些日子遇到的糟心事儿，如今能够这么快恢复过来已是不易，还是不要打击他为好。于是秦怀文便换了副安慰的口气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现在的我和十年前的我已经大不一样了，况且这种事情要靠运气的，如果运气好，也许明天就能成功了。”

“真的？”秦怀文如此一说，解愠瞬间又有了希望。

“我骗你干嘛，不过现在缺人缺材料也是真的，你要赶紧想想办法才行。对了，关于你的那个废矿，我在家族的记载里看见过类似的情况，记载里面说保持通风可以降低染病的风险。不过我得事先说明，你试一试当然可以，至于能不能行我可不敢担保。”

秦怀文的说法总算给了解愠些许安慰，“既然有过记载，先不论是否可行，在这种情况下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至于人和材料，我也会想办法的。”（铀矿开采时会面临放射性问题，主要是会产生放射性气体氡气，氡气在通风不良的地下会积聚到很高的浓度，吸收后会显著增加患肺病的风险。保持通风虽然不能完全避免，但却能够有效降低吸入量，减少患病的风险。）

“一个月！我会把所有可用的资金全部给你进行研究，如果成功，商铺就能活下来，如果不能，咱们就得一起喝西北风了。”解愠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对秦怀文说道。

“孤注一掷啦？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愿意把赌注下到我这里。”重任压身，秦怀文言语之间却并没有预期的紧张感觉。

“若是还有其他办法，我自然不愿意把压力施加到你一人肩上，可惜现在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至于原料，你也不用担心，废矿那边我会亲自去尝试的，如果可行，我们估计还能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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