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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温酒少帅候故友 走单骑都护闯京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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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沂州的刘文静，是当仁不让的先锋，朝廷的许多布置和计划，也早已经用快马送到了他的手上。三万士卒放舟北上，目的地正是刘文静的故地，梓潼。靖北军的水师已经初具规模，不过刘文静的部下也是习惯以舟船为家，彼此针锋相对，这第一场交锋，想来就不会轻松。

就在刘文静所部渐次登舟的时候，还有另外一支人马也正星夜赶往梓潼，这是一支自历林出发的船队，统兵的则是何桂清。朝廷的谕旨，想要传到云州要多费不少功夫，何桂清知道刘文静正要率军攻打梓潼，公私兼顾，也自请一支劲旅既是前来助阵，也是同刘文静叙旧。从历林出发的海道，已经在叶奇瑜的勘测之下变得十分顺畅，所以扬帆出海，没有丝毫阻碍，何况靖北水师正在梓潼严阵以待，怎么也想不到朝廷还会有另外一支远道而来的水师。何桂清与刘文静在梓潼会师之日，便也是朝廷同靖北军再度开战之时了。

处于风暴中心的易君瑾此刻却反而有些清闲得过分。靖北军的主力已经遵照他的部署各自行动，留在帝都的兵力已经十分有限，而易君瑾这不同寻常的清闲，只是因为他原本想要亲自去见陶立的计划发生了变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陶立派人送信，他要到帝都来作客。这样一来，易君瑾虽然免去了奔波的辛苦，却也有些猜不透，陶立这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烽烟动地而来，易君瑾却淡然得很。帝都的地位特殊，朝廷无论如何都是要收复的，唯一的区别，只是用什么手段而已，最终选择同苏勒结盟，倒是让易君瑾有些小小的意外。不过朝廷越是这样全力以赴，对靖北军来说，反而越容易刺探到消息，毕竟数十万大军的调动，行踪不可能完全隐藏。

朝廷和蛮族之间的盟约以及各路大军的调动，易君瑾已经收到了各地靖北驻军快马送回的军情。将局势通盘考虑下来，易君瑾已经定下了借此机会，一举消灭所有与自己为敌的势力的战略，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事关天下归属的生死之争，自然也不能放过先声夺人的机会，再三考虑以后，最终选定的目标，便是云州。而要打下章绍如亲自坐镇，骁骑重兵固守的云州，陶立无疑也是一个关键人物，甚至，在易君瑾想来，眼下各处在调动之中的数十万大军，都未必有一座都护府来的重要。

各路军情虽然不算十分完整，但照易君瑾的猜想，苏勒驻军长安，朝廷当时不惜代价守住了沂州，这两处便是他们以后进攻帝都的基地。身在云州的章绍如自然也是要出兵响应的，只是不知道他会调用多少力量，如果倾巢而出，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靖北军的谍探，也唯有在云州，才会有些手足无措之感，章绍如治军整肃，谍探们不得要领，所以能够为易君瑾解开疑惑的人，实际上只有陶立。

陶立也没有说到达帝都准确的日子，不过易君瑾知道，他既然主动提出见面，必然不过拖延，而且照他对陶立性情的了解，此人肯定是轻车简从，避开旁人的耳目，时间也多是选在晚上，因而许多准备是早就已经在做了。

尽管已经占据了帝都，但无论是森严的禁宫殿阁还是雅致的离宫别院，易君瑾都未去住，他的少帅府，正是当初朝廷用来安置各路将帅的翘才馆，甚至连匾额都没有重新换过。部下们都不大明白，少帅何以要选这么一个地方，伍元书倒是能够猜到一些，不过也没有多说。只是吩咐陆桐，将一应起居动用的物品都准备好。陆桐已经不再是官员的身份，而是专心打理生意，其实这些产业，也早就归于靖北军的掌控之下。兵争之时，到最后打得就是兵员和钱粮，如今靖北军占据的地域最为广阔，所要用心的自然是在经济上。陆桐经商的才具，当然比不得陶立，不过好在此人做事用心，识人用人也有一些手段，陆家世代的积累也不算菲薄，所以做起事来，效果并不算查。而且陆桐虽是在威逼利诱之下投靠的靖北军，表现得倒也十分忠顺，易君瑾手下缺少经济人才，只得因陋就简，先由陆桐打理。

易君瑾平日起居并不讲究，这几天略有先改动，也是因为陶立要来的缘故。燕然大都护，富甲一方的诸侯，起居用度自然要有许多讲究，易君瑾不打算让陶立过得太舒服，不过几坛好酒还是要准备的。

春寒犹在，每每入夜，易君瑾屏退了左右时候的侍女，自己在院落之中，煮酒独酌。有时也会想到许多往事，当初在帝都时，也正是在这院落之中，帝都积雪盈尺，刘文静踏雪而来，两人就着塞外的烈酒分享炙肉。围攻帝都，刘文静想必也是其中一员。易君瑾不是喜欢感怀的人，尤其此一役，面对的故人只会更多，许多恩怨，都到了了结的时候。

果然不出易君瑾的所料，陶立正是轻车简从，行踪隐秘地进了帝都，而且这简也到了极致，他是单枪匹马而来。商路远行至此，陶立当然不会是一个人，不过在进帝都前，他已经将部下化整为零，都散布在帝都之中。他来见易君瑾，自然是有许多打算，在他的预料中，有些打算很有把握，有些就在两可之间，当然要在一切开始前，筹划好一条退路。陶立既是让沧云甲重现世间的人，自然要做到至少能够确保自己此行帝都可以全身而退。

自从骁骑打开雁门关边防，都护府治下的客商源源不断地进入到关内以后，所到之处却不限于一隅，凡有货物流通的地方，都有了这些客商的身影。这也是陶立所要看到的结果，遍布天下的网络，既为他带来源源不绝的金钱，更为他带来各式各样的消息，可以说他的谍探网络，是所有势力之中，最为隐秘而完备的。陶立建立这样一张谍探网络的目的，就是品察，既品察自身，也品察各路诸侯。

在他长久经营之下，谍探送回的消息，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比如在陶立看来，朝廷之存亡，其实系于章绍如的身上。骁骑出兵以来，虽然战绩未见得多么卓著，但收复失地，恢复生产，铸甲练兵，桩桩件件，都是高屋建瓴的大手笔，其余将帅，不过是在做些修补。尤其金陵战局之扭转，实际上就是拜沧云甲所赐，而最先看到沧云甲的价值的人，也正是章绍如。章绍如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年龄，也许同韩雍相比，他不能算是年迈衰颓，但同易君瑾、冯聿林这些人相比，章绍如真的是老了。如今朝廷之中，出色的人物仍旧有不少，后起之秀，锐气亦很可观，只是在陶立看来，一旦章绍如死去，未必有人能够承接其衣钵。不过如今的朝廷，一大变数，就是宁王登基称帝，新皇无论才具还是行事，都胜先帝甚多，又获得了镇南王府的鼎力支持，力挽狂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苏勒则是狼子野心，麾下铁骑骁勇善战，更是在漠北用疑兵之计，战胜了骁骑军。此人加入到逐鹿之争，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干扰因素。陶立当然相信，苏勒的目的在于鲸吞天下，不过他也料算，苏勒如今的实力，根本还做不到这一点。蛮族非我族类，百姓心中抵触甚深，如今朝廷极力疏通，勉强可以安抚，一旦改朝换代，苏勒所遇到的抵抗，将会是最决绝而惨烈的。不过即便如此，苏勒的存在，也总是对战局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影响。

至于冯聿林，如今是声势最弱的一方，长安大败，陶立也早就收到了消息，不过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天策阵中那个叫秦瑞的年轻人，此人在燕岭蛰伏许久，一鸣惊人，着实是个人才。冯聿林一时消沉，却也绝不会甘心如此。

商路的风气使然，陶立并无逐鹿之心，只是很关心将来这偌大的一片疆土会落在谁的手上，本质上他仍旧是一个商人，而商人做生意自然是离不开市场和人的。当初他下注在易君瑾的身上，之后又在骁骑身上加了一些小小筹码，如今他想要确定的则是，靖北是否还值得自己继续下注。

陶立虽是第一次到帝都来，但一路都很轻车熟路，缘由无他，都护府的谍探，早就将帝都的情形探查的十分清楚，因而很顺利地就到了翘才馆的门前。战事未起，帝都的戒备并不十分森严，不过翘才馆的四周当然不同，外松而内紧，乍看平淡无奇，陶立略一靠近，立刻有暗中的护卫，现身询问。陶立也是早有准备的，递过一面令符，这还是很早之前，易君瑾给他的，陶立一直都还没有机会用过，这次正好验证一下效用。

翘才馆的护卫都是易君瑾的心腹，自然认得这面令符，也知道它的分量，因而虽然不认识眼前的陶立所谓何人，仍旧十分恭敬地带着他去见了易君瑾，不过为防来人别有用心，护卫们都寸步不离地跟着陶立。

易君瑾听到脚步声响，听声辨认不是平日常来的一班部属，便猜到是陶立到了，等到进得门来，一看果然。两人的交情，无需客套的话：“你来得倒巧，酒的火候刚刚好。”

陶立也看到了煮酒的火炉，一路疾行，随身带的好酒早就已经喝完，也无处补充，此刻酒瘾甚烈，因而扑鼻的香气，对他来说更是一大诱惑，所以不自觉地三步并作两步在易君瑾对面坐下，自己先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护卫们都是一愣，没有想到陶立的动作如此快，一个闪身就已经到了少帅的面前，正欲上前，却见易君瑾抬手阻止了：“不必。夜深了，该歇息的，就歇息去。”

听得易君瑾这样说，护卫自然遵令不疑：“是，少帅。”

片刻功夫，陶立已经满饮了好几杯，一解多日以来的酒瘾，易君瑾倒是喝得很慢：“怎么样，可想好说辞了？”

陶立心知，易君瑾在金陵见到了卢良，自然也就知道了骁骑也已经拥有了沧云甲，自己在其中脱不得干系，实则这干系，也是不必隐瞒的。

“谈不上什么说辞不说辞，我是个商人，骁骑既然看出了我能够接受的价码，钱货两清，本就是商人的本分。”

这话说得坦荡，易君瑾原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那你这次到帝都来，是想同我继续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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