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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当那洛老爷是唬我们的呢。”异事见得多了,便也就不觉可怖了——要论可怖,这场面比罗刹私手下的西贝村还逊色不少。秦念久走过去挥散了黑鸦,毫无顾忌地直接弯身上手翻了翻那杂乱无章的尸骨,“有新有旧……中间间隔的时间不短,该不是同一批过来的人——”又扯了扯着尸体所穿的衣裳,摸了摸散落在尸体手边的兵器,“看这打扮,是山匪无误了。”
这些尸骨该是在这儿堆了挺久,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还成日被鸟兽撕咬啄食,早已不成形状,一经翻动便扬起浓厚的灰尘来,秦念久是不嫌脏,谈风月却一早避开了几丈远,只拿眼睛远观,遥遥地判断,“死因是……猝然而亡的?”
的确,这些尸骨虽然姿态扭曲,身上却找不见任何外伤的痕迹。秦念久左右看看,挑了件较为完整的,将手附在了上面,凝神片刻,而后又挑了另一件,同样把手附在了上面——半晌后,他摇了摇头,“探不出是个什么死因。”
“找不出死因,不同期的尸体又这么堆叠在一块……”他起身拍了拍手,抬头望了望城墙顶端,“是从里面扔出来的?可——”
说着,他伸出手去,意图摸一摸那城墙,谈风月却突然眉头一锁,闪身凑上前去,猛地将他拽离了城墙边,“别碰!”
没理会秦念久“吓死我了!”、“你突然冲过来做什么!”、“说不就行了干嘛拽我!”等等一连串的抱怨,谈风月瞳孔浮光,开了天眼去看那城墙,心道了声果然如此,“这城墙上设有阵法。”
“……啊?”秦念久抱怨的话音一顿,“什么样的?”
阵法便是阵法,凭空口要如何描述?谈风月冷冷白他一眼,“为何天尊不自己开天眼瞧瞧?”
非道行高深者不能得天眼,秦念久哪有这能耐。心说要是会就好了,他撇了撇嘴,“我这不是不会嘛——咦?!”
不过是起了个心念,竟有层黑雾自行缓缓漫上了他的瞳仁,迫使他闭上了双眼,待再张开时,只见眼前景物分厘毕现,纤尘可查——道道走势复杂的咒痕交织于城墙之上,组成了一个极其精妙的结阵,将整座小城包覆其中。
“老谈老谈!”他无不惊异地一把拉住了谈风月的手臂,“我能开天眼了!”
谈风月早察觉这阴魂的道行该是不在自己之下,因而并不意外,只注意到他那才刚扒过尸体的爪子正抓着自己,便霎时黑了脸,半点不客气地甩开了他,掐诀洗起了袖子,“有便有了,激动什么。”
秦念久哪能不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自还魂回来也不曾修炼过呀,怎么就进阶了……”
想他久居交界地六十来年,闲得发慌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修炼,却是丝毫进展都不曾有过的,这才还阳没段时间,居然连天眼都能开了……难道是撞见了什么机缘?误食了什么仙丹?吸纳了什么灵物?
……灵物?
他一个激灵,“啊!莫不是那眼珠子——是了!应该是了!……不是,这眼珠子究竟原属哪路神仙啊,不但能断阴阳,竟还能开天眼?”
“不管属谁,现在都属你的了。”谈风月拿扇子敲了这没出息的阴魂一记,“回回神,看阵。”
“……哦,哦。”秦念久被敲得一痛,勉强老实了下来,听身畔老祖皱着眉道“这阵设得未免也太过复杂了些,虽不像是个邪阵,却看不出是作何用处的——”
什么叫不像是个邪阵,这就不是个邪阵啊。秦念久扫了一眼那结阵,奇怪道“这有什么好费神琢磨的,不就是个结阵吗?”
谈风月思绪一顿,“结阵?”
“对啊,由几层结界组成的结阵。”秦念久理所当然地道,伸手指了指离得较近的几道咒痕,“这是阵末——”
又沿着城墙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找出了另几道咒痕,“这是阵身——这也是阵身……这个和这个也是。这里,这是阵首了。”
他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去,竟是恰好走到了城门处。
城门处并没堆着尸骨,一直躲在两人身后不敢吱声的三九仿佛又寻回了胆量,偷摸地走出了几步去,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这是究竟套了几层结界啊……”秦念久辨认着那道道咒痕的作用,逐一将其译了出来,“一层防,一层护,一层设限,一层招魂,一层聚魂,一层显形,一层裂魂,还有一层……招财?”
这结阵设得未免也太离奇了,就像是胡乱将各类术法杂糅在了一块儿似的,秦念久若有所思道“方才数了数,阵末阵身阵首加起来共八处……数理上六是吉祥,八是富贵……这设阵人莫不是个顶爱财的吧?”
……这阴魂未免懂得也太多了些。谈风月耐心听完,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秦念久,默了默才问“你刚说其中几层结界设了限,是设了个怎样的限制?”
“这哪看得出来?”秦念久像没搞懂谈风月怎么会问这样的傻问题,怪怪地看了他一眼,“结界设出的限制如果随便就能被人解读出来,不就能想办法绕过限制了吗?那还限个什么劲儿。”
“……”一直以来都是他拿这阴魂当傻子看,如今自己成了傻子,当真是滋味难言。谈风月忍了忍,不耻下问,“可还有其他线索?”
“我找找啊——”秦念久大着胆子往阵首凑近了些,“哎,这里藏着句谶!”
这谶没归在咒痕里,是明白写在结阵上的八个小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未免跟方才那尸骨遍地的场面太格格不入了吧!秦念久喃喃念了一遍,招呼谈风月过来看,“写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既然是写在结阵上的,便理应与这结阵有所关联……谈风月静心思量了片刻,一时无话。
却听一直在旁小范围晃悠的三九嚷了起来,“鬼君鬼君,这里有块匾!”
淤起的泥地里静静躺着块木匾,被风蚀了形状,被泥污了颜色,只依稀留了两个字形在上面,勉强能辨。三九识的字不多,这两个字却恰好都是鬼君曾教他认过的。
他艰难地将这两个褪去了金色镀层的字形对照起脑中的字样,念了出来,“青、远……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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