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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雪花全似梅花萼（第2页）

近中午的时候欢姐的马车队驶了进来，张妈早已收拾了许多东西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裹，堆满了后面的马车。

因为之前穿得实在粗笨，淞音已经换上了一身欢姐以前的衣裙。粉紫的大花朵绣满了身子，淞音心里嫌弃忒俗了些，但怎么也比身上的黑袍子好上了天去。就连睫雪，也换上了绯儿小时候的衣衫，粉粉嫩嫩的可爱，而绯儿披着一件绣花披风大氅，紧紧挨着欢姐坐了。

车马很快就汇入了人流，老实说，淞音在看到那么多得人涌向丹华国的时候，是吃了一惊的。毕竟，她自小生活在富贵乡里，至今所经的最大灾难，也不过是上阳宫里那场倾覆。吃不饱这件事情，她是没有太多的感慨的。眼见着这成群的饥民，穿得破衣烂衫，甚至赤膊光脚，身上脸上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灰黑的脏，用扁担挑着筐里活生生的儿女，似挑着畜生一般，道旁还有人实在有气无力，坐下就起不来的。如此种种，实在是超过了淞音的预期。最初的惊惧过后，她羞惭地低下头。虽然掌管着天下的是容家和兰家的人，她，毕竟也曾是容家和兰家人的身边人，仿佛这天下的不太平自己也有份欠债一样。

欢姐的眼睛也并没有闲着，一直在路上的灾民身上瞍来瞍去，淞音的表情和反应早就被欢姐看在眼里，她在心里低低地嘲弄一声“呵，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贵人……”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讥诮。

经过一路的车马劳顿，终于来到了容国与丹华交界处的小城，名唤宕渠镇。宕渠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边城。青砖的城墙高耸，城墙上高高矗立着拿着冷峭武器的哨兵。

丹华国虽然偏安一隅，不比容国居于中土，国土广袤，但如今容国连年干旱，加之内乱频频，相形之下，丹华虽小，却颇有国富民安之势，是以容国的流浪饥民多从千里之外奔徙而来，因为，丹华不拒流民。

宕渠城门口可说是淞音见过人最多的城门口，当初她从锦阳城跑出来，也不见如此摩肩接踵的盛况，大批大批身着锦衣或者破衣烂衫的人们在此排队，川流不息地涌进宕渠镇，如同从一个囚笼入了一个广阔的天空，疲乏至极的人们脸上都带着笑，似乎，穿过去，那里就有崭新的温饱的安定生活在招手。

淞音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半晌不知该喜还是悲。欢姐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回过神来，“操心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天灾人祸在前，最要紧的不过是吃饱肚子，活下去。”

宕渠镇虽然允许大批容国的饥民进入，守备却不可谓不严，欢姐告诉她，进入宕渠镇的饥民只能进入镇上的慈苑暂住，由当地的驻军提供每日一次的粥餐，以免大批灾民涌入丹华后滋生事端，日后若是被来此招工的人看中，可以自行领走安置。有点门路的，可以择亲戚去投奔。

投奔谁呢？淞音嘴角漾出一个惨笑，若不是遇见欢姐，自己与那些破衣烂衫的灾民有何区别，说不好，在路上就遇见灾祸死了亡了。

欢姐豁达的说，“既如此，你就跟我回去吧。听闻姑娘诗琴俱通，绯儿正缺良师，我那里再不入流，也不至于教你沦落慈苑。”

淞音感激地笑着点头，自己身无长技，又带着睫雪，慈苑这种地方，栖身其中，他朝必是为婢为奴，她从未做过粗下活计，又何尝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欢姐虽不知底细，但看她对睫雪关爱有加，必不至折辱太过，有处容身总要感恩戴德。

在车上坐得久了，身上困麻，既然已经进城，淞音和欢姐一行就下车走走。安乐地一到，所有的咬牙坚持都在这一刻松懈下来，路上或坐或卧处处都是刚进城的灾民，没人在意形象和脏乱，个个东倒西歪。

突然嘈嘈切切声音起，一行人衣衫华贵，阵仗颇大的自前头出现，淞音她们见对方身世贵重，目不斜视地赶紧躲开，岂料中间的人物早将眼光盯在了淞音脸上，咦了一声，将脚步顿住了。近旁的人不明所以，为首的人向他小声交待了几句后，转身向淞音她们看过来。

“眼前的可是欢娘子？”一句噙笑的声音传来，欢姐赶紧回头施礼。迎着她们走过来的是那位非凡人物身边的一位。

“欢娘子如此劳顿，可是找到可心的人了么？”欢姐多少有点不自在，只陪着笑。

那人转过来看向淞音，目光炯炯。“敢问姑娘可唤做淞音？”

淞音意外之下，点点头。那人含笑施礼，“对面是我丹华国二王子华钦，因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特请姑娘前去相见。”

淞音大惊，这种级别的故人，原是没有交情，自然也可见可不见，可对方身份实在特殊，说来自己的身份也非一般，对方既然开了口，去不去却由不得自己了。

欢姐顿住，自知无法阻拦，淞音第一次见面时，虽一身素衣烂衫，一看就是乔装，毕竟气度不凡。只是不曾想到竟然会使得丹华王子亲命相见，不由额头就渗出冷汗。

淞音缓步跟随那人来见华钦，华钦今日依旧穿得张扬，黑色的贵服，金银线夹杂在衣服里密密织了，明里暗里都有光彩满身，大红色吉祥纹样，却不流俗，只觉华彩耀目。淞音想起那双残忍的眼睛，实在忐忑对方会如何。

华钦眼见淞音紧张又狼狈，忍不住却笑出来，“淞音姑娘不是应该在上阳宫中金枝玉叶一般吗，现下可真是叫人意外。”

淞音冷静地笑笑，意外吗，且看你这意外之外，还有什么在意料之中。

华钦见她那样，也并不想多虚套，“你可知这欢娘子是什么人，丹华国欢场排名第一的春意阁便是她的产业。”

淞音轻笑，不是没有警觉，华钦这一语既出，也算解了她心底那丝疑惑。

“那么，王子意欲如何，是要出手相助吗？”

华钦忽然轻柔地笑了，这女子似有防备，又或许是真的处乱不惊？

“愿意效劳。”

淞音深深施礼，“承蒙关照，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欢姐略带惆怅地看着淞音背着睫雪离去的身影，遗憾不已，一路上看到有几个可入眼的人，就为着不让淞音起疑，决然放弃了，华钦无论如何是她得罪不起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出色的可人儿杨长而去，如今可不就是鸡飞蛋打。

而意气风发的华钦身边，刚刚和欢娘子交涉过的手下悄声问道：“这位姑娘是要安顿在咱们昙胜宫里吗？”

华钦不置可否，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手下再迟疑：“是要安顿在下人居处吗？”

华钦似猛然惊醒，“下人？众所周知欢娘子是那边的人，我从那边手上截过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在昙胜宫当下人的。”

那人悄悄地转头再好奇打量淞音两眼，这个年轻女子看起来胆小慎微，穿着也一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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