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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话狗居京手记之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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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话狗——居京手记之二

近日因笔者涉猎以狗为题材的小说，对狗们作了些研究，竟然得知仅仅笔者所在一个区，至少豢养着有千只各种不同血统、不同型号、不同个性（比如带狂犬病毒疯狗）的狗。

其中狼狗型的瞀犬自不必说，那是出自于维系治安的需要；供医疗解剖实验用的狗，以及艺术团体的艺狗，皆脤奪于市民生活的需要；笔者认为皆属该养之例。但是，公子哥儿和时髦小姐手里牵着一条条巴儿狗串街走巷，实在是有碍交通、沾污市容环境卫生。

笔者曾在以整洁闻名于世的德国波恩逗留过一个多月的光景。美丽的莱茵河横穿该市市区，遍地鲜花绿茵，可谓一座极为溧亮的城市了。但是当你偶然漫步街头。一不小心也会踩在一滩狗屎之上。我亲眼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少妇身后的一条狮子狗，把狗屎拉在闹市的十宇街头，然后摇尾而去。一个蓝领的清洁工人，对此表示愤然，他用德语骂那个牵狗的少妇是逍地便溺的“人狗”。笔者在古典美和现代美交织的浪漫巴黎，对狗的感触更为深邃。一位环保官员告诉我，他们为这些狗们深感头痛，因为仅仅排泄在公共场所的狗粪，每日髙达2000吨之多。用这位官员的话说，这是长在巴黎额头上的另一种病态痛癯，使名城巴黎蒙受耻辱。

随着改革开放之风的劲吹，养狗之习正在全国各大城市风起。仅以北京为例，久已绝迹的巴儿狗，又摇头摆尾地横街过市。据考，老北京原是巴儿狗的祖荫之地，至满清慈樁年代，巴儿狗几乎成为达官贵妇家族必有之物。1900年八国联军进京，不但掠夺走了我国无数珍奇国宝，还带走了无数只中国才有、世界罕见的巴儿狗。特别是沙皇俄国掠夺走巴儿狗最多，这可能由于俄国多豢养北极熊似的大个狼犬，见这些摇头摆尾讨人喜欢的小东西颇感新奇之故。俄国沙皇将这些北京巴儿狗像赏赐一般，分蹭给沙俄贵族及宫廷要人。北京的巴儿狗从此驰名于世界。据索有“大学问篓子”之称的楚辞研究专家文怀沙老先生告诉我，解放后一位比利时王室夫人来我国访问时，还特意向当时的周恩来总理索要一条巴儿狗，但在北京已难以寻觅到一条巴儿狗，来馈赠责宾了。

未曾想到几十个年头流逝过去，从国外倒流回来的巴儿狗，如同雨后的蘑菇，鬼使神差般地又覆盖了京城街头。近日，见中央电视台播放的新闻中，一群去俄罗斯做生意的“倒爷”，又抱着一条条巴儿狗归来，画面既使人啼笑皆非，又使人感到为可能形成的狗灾狗患忧虑。

狗，本身并不可僧。有益的狗是人类的朋友。记得鲁迅先生在一篇杂文中就称英国大文豪肖伯纳为一条“伟大的狗”。先生用貌似戏谑之语言，实在盛赞肖伯纳的作品服务于人类的伟岸精神。但鲁迅先生厌恶在主人膝下蹭来镨去、摇尾乞怜的巴儿狗——先生将其人格化了，视长着一椹稱猫儿脸型的巴儿狗，比喻为讨好于恶势力唯唯诺诺的奴才。先生有感而发，因而在他阜城门内的旧居内，曾留下“痛打落水狗”的激昂文字。先生笔锋所指，显然不是像肖伯纳先生那样的人类朋友，而是将巴儿狗人格化了的“人狗”。

当然，事过堍迁，今日历史已非往昔；鲁迅先生对巴儿狗的好恶，不能当成人们对生活好恶的取舍标准。但笔者作为一个京城居民，对巴儿狗以及其它狗们的数量昧增，内心深感忧患。近曰，笔者为写《狗事》小说，又访问了负责消灭非准养犬的“狗办”同志，尽管“狗办”是由人武、民政、联防等部门联手组成，但对日益增多的拘患——扰民、伤民、恶化环境等问题，颇有防不胜防之感。除允许豢养的农村护宅狗及前文提及准养的狗类之外，使他们深感棘手的是北京的巴儿狗。

天南地北、国内国外重返祖荫的巴儿狗，从各种渠逭蜂涌而来。狗类交易的黑市，屡禁不止，且大有复荫于京华之兆。据有关报纸报道，狗患不仅在京华膨胀，在南方城市广州、上海……狗灾亦有蔓延之势。出于自然生态平衡和富国强民之需，我国有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娃子的优生政策，狗们却无什么优生优育可讲；而且狗们繁殖力很强，一胎一窝，如此这般下去，岂不人、狗失衡？！在我国目前粮食生产刚刚达到温饱水平的情况下，狗们要从人嘴夺粮估且不说，像巴黎那般有1000万只狗——狗比人多的日子似也不是不可能的。

笔者的这种估计，不是无科学根据的耸人听闻之说。首先，部分国人的心理素质喜欢驯服，巴儿狗最为驯脤；它不仅驯服，而且能摇头摆尾地讨喜。君不见抗日战争年代，出了多少卖国的汉奸吗？君不见在极左横行的岁月，多少智商低下的“巴儿狗”得到重用而不驯脤的张志新血染黄沙吗？近日魏明伦兄偕川剧团赴京，我应魏兄之邀去看了他的新作《夕照祁山》，连被称之为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的诸葛孔明，都喜欢并无才情只有驯服的马岱，而妨蜀汉耿耿忠心但不驯眼的大将魏延，终于魂断马岱的三尺青锋。这种心理素质的欠缺，不受历史更迭的匡正，像遗传基因一样，一直沿续至今。其次，昔日京华曾是巴儿狗的故里，天时地利都适宜巴儿狗的繁衍生育。国人无爱滋病病源，因其昔日少乱伦杂交；但有豢养巴儿狗当作酬服玩偶之积习，一旦积习复萌，将如杨黄之水，一泄而不可收。奇何？！有鉴别于狗患已潜伏于许多城市（几年来京城带有狂犬病毒的疯狗咬死人的事例，巳迭出不穷了〕，特借《南方周末》戚戚芳草园地之一角，写出笔者心声。广州为南陲之大门，应严堵狗源流入国境，此为其一；其二，笔者为狗事行文走笔，实怕狗犬成灾污染城市绿茵，并酿成抂犬滋事伤人之悲剧……

1992年10月19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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