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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是故乡（第1页）

从西安坐火车三个小时到四川南部县，也不远。

但这趟回老家的路走了大约七年。

他只记得他已经在塔城呆了七年。之前的一切都已经忘记，可以确定但是他被人谋害，因为脑袋后面就有一个伤疤，不远处有一块沾着血迹的砖。他是被边防战士救助的，几个战士驱车检查埋在地下的通讯线路时，有个眼尖的士兵发现有匹狼向某一处奔去，他们就好奇地跟了上去，不久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匍匐在地，鸣笛赶走了还未靠近的狼，把那个白色的身影救起，并拉到了塔城医院，他得以存活下来。但此后的生活他得从头来，本来裤头前面缝了一个兜，有装过钱的痕迹，应该是厚厚一沓吧，结果兜的拉链坏了，钱不见了，后来听边防战士说，他的裤子都没系，恐怕没有人劫色害命吧，应该是谋财害命。没人报案，公安也就没查，这事就不了了之。

医院把他救了，边防战士说，钱是他们团长交的。问团长是谁，他们说，那个团长和我聊过天，可是那个团长也没有印象了。战士们最后给他五百块钱，让他回家去。这点钱够回家的路费吗？连乌鲁木齐都到不了。战士说，他们团长说，人不能完全靠别人，你连路费都挣不到，就不值得被救。

七年之后，他回来了，不知道他出去了多久。就凭身份证回家，那身份证也是从救他的现场找到的，于是他就随了身份证上的名字，也认准了故乡的地址。他先坐飞机到西安，然后从西安坐火车到南部县。去身份证上的地址。可是身份证上的地址已经消失了，人家说因为城镇化搬迁了，于是他到附近的城镇。

依稀觉得自己有一个初恋，应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倔强有主见，敢作敢为，敢爱敢恨，但是有些市侩，好像是弃他而去。

在人多地方，他不失时机地找少妇和大龄女青年，与她们搭讪，主动地曝光自己。

“我是梅方舟，有人认识我吗？我在遥远的边境城市塔城，我已经有了立足之地，我有了车、有了房，我可以娶曾经心爱的姑娘。谁认识我吗？我叫梅方舟。请告诉我的初恋女人，我可以娶她，我知道她貌美如花，我不便说出她的名字，我唯一的线索就是我的名字，请互相转达一下，谁要是帮我找到她，有丰厚的奖金……”

我不便说出她的名字？只是他的初恋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

他在叫喊的过程中，有人持着单反相机录像，并随时摄影。这是他的随从，一起和他从新疆坐着飞机赶回来的。这小伙冷峻的面庞，深邃的眼睛，窄而长的高鼻梁，浅蓝色的眼珠，头发微黄，像个外国人。他看起来很严肃，一言不发，让挤在他身边的姑娘，看清他的眼睛后就赶紧挤着后退。她们没见过外国人所以有点怕。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不知道。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恐惧。也带来更多的围观者。

这小伙子拍照很认真，一直绕着梅方舟转，不但拍摄梅方舟的每一个举动，还拍摄围观的群众，有漂亮姑娘的面孔，他就变焦特写，并下意识地舔一下嘴巴。

围观的大妈说:“你的初恋应该嫁人了，看你都三十了，你还是重新娶一个吧，我们这边漂亮女娃很多，上得了厅堂下得厨房，很勤劳，很勤快，一年半载，还能给你生个漂亮娃儿……”

“是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再漂亮都不要。”梅方舟开玩笑。

“当然是你的，你的种啊。你亲自种吧，还没有开苞呢。”围观者乐得开怀大笑。

梅方舟的脚下有一箱饮料，他拿出一瓶递给这个热情的大婶。

却几双手向他伸来。有个小孩猫着腰偷取了一瓶转身就跑。梅方舟看在眼里，没有追，也没有呵斥，他看到旁边有个母亲怀中抱着孩子，抽出了两瓶，给母亲和孩子，并叮嘱母亲注意安全。

“给我们家娃儿一个！”有几个怀中抱着孩子的妇女挤过来，还有个孩子偏大，母亲也费力地把他抱起来。“好吧，先把这些饮料送给带小孩的。大家不要拥挤，如果不够发，我再买。但是大家要互相帮我传达一下。我叫梅方舟，当年我有一个初恋……”

“好吧好吧，要是找不到你的初恋，或是你的初恋嫁人了不跟你去，我这边有几个好娘，你物色一个。”

“好的好的，我就喜欢咱们这边的姑娘，都漂亮水灵，在全国都是有名的勤劳善良，吃苦耐劳会持家。要是帮我找一个，我有大红包。”梅方舟也是会说话，把本地人夸得眉开眼笑。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

“我就是啊，要不怎么回乡找初恋？”

突然被人质疑，梅方舟差点说不出话来了，随便糊弄了一句，就弯腰取饮料，要喝一口，可是脚下的箱子空了。他就在一家小商店门口，超里面大喊了一声“老板，拿两箱饮料出来。”

他环顾围观的众人，想在其中找到一双让他喜不自胜的眼睛，或者两双温和的眼睛——应该是父母的眼睛！对他们没有丝毫印象，却始终在他的心中，日夜思念。他的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水，哽咽着说。

“妈啊，大啊，我回来找你们了。我不愿你们这么多年没有找我，因为每一步都要钱，没有钱，一个农民是寸步难行的。儿子不孝……”说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妈啊，大啊，儿子不孝，我不应该离开你们的身边，不应该出去打工……”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后来就不受控制，瘫倒在地，涕泗滂沱，哀声动人。围观的女人们多湿了眼眶。有的怕怀中的婴儿听了哭泣，赶紧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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