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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世骂名朕一人担之（第1页）

朱允炆的妻子马皇后和当年朱元璋的妻子孝慈高皇后马秀英同出本家，这孙媳自然是马秀英亲自定夺的。人长的漂亮，精于算计。但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知书达理这种文艺活了。

她见朱允炆竟然敢和她起口舌，柳眉轻竖道：“老大几斤几两本宫不知道吗，不学无术，玩物丧志！大明江山，连你都护不住，他个怂篓子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你……”朱允炆想要争辩，又想了想近两年来朱文奎的所作所为，也沉思了下来。

朱文奎虽然悟性高，但修禅悟法已经从最开始的修身养性转变成瘾，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倾向，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小胖子朱文奎见老爹蔫了下来，把手中剩余的点心放在匣子内，不屑的撇嘴道：“曾祖父老眼昏花看走了眼，父皇，你说大哥他除了身材消瘦外哪里和您相似？而我除了身材，文治武功，样样向您看齐。依儿子看你让大哥把太子之位禅让给我，让他专心的修禅悟道。”

“混账！燕贼陈兵应天即将攻城，朕的天下快完了，你竟然还有心思觊觎你大哥的位置，你给朕滚下去接你大哥！”朱允炆实在忍受不了朱文圭嘴上不把门的陋习。

当年的十二叔朱柏，不就是喜欢聒噪才被自己砍头的吗！

朱文圭不为所动，待要向马皇后求情时，南边宫门处烟尘滚滚，似有大队人马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心中冷笑，李大宝真是个好奴才，接个东宫废人也搞这么大的阵仗。

与朱文圭的不同，朱允炆显得很高兴，虽是逃命流亡，可一家人也要整整齐齐的！

仅仅片刻，英姿飒爽，马蹄飞扬的朱文奎映入眼前。

朱允炆很满意道：“文奎，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快上父皇马车，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朱文奎驾着马，缓缓的驰向他，心中不免感叹，建文皇帝真是年轻啊！

若在前世，他这个年纪不过是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小白，未接受社会毒打的三好青年，懂什么家国大事和政治朝野，如今却已是加冕王冠的一朝天子了。

“天发杀机，战云四起。建文……父皇，今日孤来并非是随你出城亡命！洪武日月尤在，大明江山却已将亡！你这一走，便丢下了应天府近万万的生民百姓，使江南膏沃之土沦陷为战火饥荒之地，使金陵城内白发忠臣满淌九族鲜血，你于心何忍！”

朱允炆怔住，他没想到朱文奎见他的第一句竟然是毫不留情的戳他脊梁骨。

再有‘建文’的称呼何其讽刺，他本寓意文武之备，安建天下。可现在自己如惶惶丧家之犬，就连独善其身都办不到。

朱允炆尚未回答，朱文圭却听不得这大逆不道之言，指着朱文奎大骂道：“大胆！太子，谁教你御前禀奏不敬君父，朝政之事，岂由你这个稚童胡言乱语，快给父皇认错！”

马皇后也没想到一向孱弱的大儿子，竟然公然拿实话来捅丈夫的心窝子，连忙对朱文奎道：“兔崽子，看老娘不收拾你。你爹向来宠溺你，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即便是本宫也不行，你个白眼狼倒好，还说起你爹的不是了！”

朱文奎没有心思搭理马皇后和朱文圭，他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劝说朱允炆回宫坐镇金陵，以安城内军民之心，所以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大明天子。

朱允炆抬手，示意马皇后和朱文圭不要说话。

他白皙而儒雅的脸颊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忧伤，接着眉头拧成一股绳，旋即想到了什么，嘴里舒缓了一口气，背负双手道：“老大啊，你可知朕今日出城，为何不曾有臣工阻拦，亦没有将军护驾？朕自以为泽备万民，友爱善睦，可如今朕环顾四周，才知道圣贤书里的孤家寡人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朕抛弃了应天府万万的军臣百姓，却不知是朕成全了他们，既给了他们忠肝之义，又给了他们一条生的路。”

朱允炆脸上如释重负一般，遥望着北安门外辽阔的天地，仿佛从这里出去便是困兽放生，雀出鸟笼。他的语气轻快了不少，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说的太深奥，朱文奎年纪尚轻听不懂。

又解释道：“若朕身在金陵，城中百姓自然会誓死捍卫朕，用血肉之躯去抵挡燕王的刀枪斧钺，朕不愿意他们受屠戮之灾。燕王屯兵大江之北，百官私下投诚者甚多，朕虽有名单，然人才培养不易，朕亦不忍杀之。金陵城固若金汤，粮草充裕，三军将士死战必能鏖战数月，但金陵守军皆是功臣之后，他们的祖辈、父辈饮血沙场才换回来这日月山河，朕不想他们的热血流倘在先辈的忠烈碑下。”

朱允炆语气加重，眼中流露出坚毅之色，叹息道：“朕一人走，背万世骂名。枯骸之后，后人将朕比拟秦二世，隋杨广，天大的错，由朕一人担之。朕近几日常常梦见你爷爷（朱标）训话，四叔燕王是他一手带大，文武双全，引以为左膀右臂，可惜朕驾驭不住，却又十分忌惮。或许四叔他比朕更会做一个大明天子，待到日月山河春秋永耀，太平盛世降临，朕今日的委屈，也就沦为笑谈中了！”

他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侍卫太监们无不热泪盈眶，即便是朱文奎带来的锦衣卫，也感动的下马伏跪。

唯有朱文奎虽然动容，但仍旧在马上不为所动。

朱允炆看向了他，以为朱文奎依旧不理解。

更加直白的道：“朕今日走，是百官所愿，军政默许，百姓亦会得益。燕王围三缺一，留了逃命的路给朕，便是想告诉天下人，这场战争不过是皇族内讧，是朱家人的龙位之争。只要朕乖乖的献出金陵，所有人都可以活命，痴儿你明白了吗？”

朱允炆说完脸上浮现轻松之色，这些话往常他只闷在心里，说不出的憋屈，今日对朱文奎的道出来，内心反倒是好受了许多。

他喃喃自语道：“朕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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