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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张金生(第1页)

城市中的圈子仿佛层层嵌套堆叠的泡泡,由人们多样化的需求催生。

精巧、复杂的堆叠构造出繁复的折射角度,这样浮在最上面的泡泡就会足够绚烂,从而吸引人们汇聚到城市里。

有的泡泡互相重叠,有的泡泡轻轻相碰,更多的泡泡相望而不相交。人们会自发维护各自的圈子,直到泡泡炸掉,大家跌回肥皂水,再被新的欲望吹成另一个泡泡。

“常半城”这个响彻“江湖”的名号,是常阳早年打出来的。

早些年社会治安不好,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惹恼了常阳,,他放言逐个挑战“九街十八巷”的混混头子。

二道巷子扛把子没瞧上这个生瓜,亲自对阵,飞速败北,差点吹了灯;尚书巷大哥带人试图偷袭,从此失去了卵蛋;学院街、肖家巷两撮人恃众自保、老大拒不迎战,常阳就在他们龟缩的茶楼外守着,一己之力掐断水食补给,不到两日,众人乖乖递出保证书。

三战过后,其余“帮派”共推常阳为“半城先生”,既是服输道歉,也有“染清为浊”的意思,哪知常阳划下几条大规矩便利索地当起了甩手掌柜,一心投入“除暴安良、打击犯罪”的光辉事业,甚至还在治安局穿了身“皮”。

常阳几乎不管事,但也从不争权夺利,加上为人公正,各方慢慢都觉出这位半城先生的好来,渐渐地心悦诚服。

只是,常阳立下的大规矩,也着实断了一些人的财路。比如,杀手。

杀手是个古老的职业,是“手艺人”,有自己的圈子。但再大的本事,说到底也得靠人赏饭。名声在外的,多是露了行藏、留了案底的“手艺人”,办不了正事;而声名不彰、办事干净的“剃头匠”,只有身处江湖才有机会得见。为什么找“剃头匠”?手尾干净;怎么找?拜码头。

常阳正是夷道城最大的一座码头。过去他倚仗个人威望,立下规矩压制夷道城恶性犯罪案件,“杀手”这项业务,在夷道城没有空间。

从李录和田浩的情况看来,老码头久久“不务正业”、这部分业务还是被人捡了起来,新码头已经开张。这个新码头,多半便是近来势头极猛的“小老板”张金生。

于公于私,常阳都要会一会这位“来者”。

听杜恩说要请假,老章老练地代表公司表达了慰问和遗憾,说了些什么都比不过身体健康云云。他劝杜恩安心养伤,只要半个月内能回来,依然是一个部门的好兄弟。杜恩对领导的理解和包容诚恳地表示感谢,委婉拒绝了公司组织的探视,称医生要求静养至少一个月。双方都是成熟的职场人,公事谈话有录音,点到即止。

放下电话,杜恩扭头看向常阳和梁秋实,示意自己的事情办完了。三人坐在车内,皆着便装。常阳坐在副驾,端着碗红油花面嗦得起劲,抬起下巴示意道:“进去以后,万一动手怎么说?”梁秋实身体略显僵硬,靠在后排,正在伸手够门,闻言道:“跑啊,还能怎么说?”

耳麦里传来女声,正是刘安虹:“老大,我们就在周围,保证第一时间赶到。”“别堵人家门口啊,咱们是客人、客气一点!还有,不要随便插嘴!”“是,老大!”

“你俩真的没问题?”杜恩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昨天见面还半死不活的常阳,一大早蹭到病房召集碰头,说约到了张金生,随后麻溜地摸出了车钥匙。杜恩本就没啥伤,常阳除了一直喊饿、表面上看不出大碍,梁秋实的胳膊、腿绑着夹板,此时看上去反而是伤势最重的那一个。

常阳咂着嘴放下面碗,嘟囔了一句什么,推门下车;梁秋实吭哧着别扭地也蹭下了车。面对两个要强的汉子,杜恩讨了个没趣,耸耸肩,拎着包跟上。

“夷道百花开,花开友人来……”突如其来地陈年乐曲从面前的“浣溪纱”洗浴城传来。大门处涌出一群莺莺燕燕,盘发长裙、妆容清新、仪态端庄,从容分列两侧,另有俊俏少年铺好红毯,直至三人脚下,随后点头致意、恭敬侍立。

门内再出三人,以一名小个子少年当先。走到近前,少年大方伸出手来,目标常阳,朗声道:“久仰半城先生大名,在下张金生。”

杜恩看着这个和杨奥一起走来的少年有些意外,此刻听他自承身份,更是觉得诧异,谁也不会把眼前这个小小少年和“黑老大”一词联系起来。这人和杨奥混在一处,莫非也是个“二代”?

“梁所长您好,感谢您百忙之中莅临现场指导工作。”张金生与常阳一握即分,转向梁秋实,热情而不谄媚。

“杜恩,你就是杜恩。我审查不严,用人不当,手下的员工对你造成了极大的身心伤害,这个责任不是一句事前毫不知情就可以推脱的。那两个败类畏罪潜逃,在此,我诚恳地向你道歉,愿意弥补一切损失。”老气横秋地自我反省了一通后,张金生认认真真鞠了一躬,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开始介绍己方人员:“这是我的小兄弟杨奥、妹妹小玲,都是自家人。各位,到里面坐一坐?”

张金生陪着常阳,并肩走在当先,然后是杨奥和梁秋实,最末是小玲和杜恩。

“包里装的什么?好玩的吗?”小玲身量和张金生一样小巧,虽然穿着套裙、努力扮作端庄,但言行间的雀跃与稚气是遮掩不住的。此时好奇地盯上了杜恩的提包,话音未落,手已经伸向了目标。

杜恩换了只手拎包,躲过“魔爪”,无奈地笑道:“办公物品,非请勿动。”

“嘁,小气鬼。”小玲嘟囔一句,也不气恼,接着问道:“你几岁?”

杜恩觉得好笑,反问小玲:“你呢?”

“一百多岁吧!”

“那我比你小,我才26。”杜恩顺嘴逗她。

“叫玲姐!”小玲一脸得意地拍了拍杜恩肩膀,停下了脚步。

小孩子果然都喜欢装老,真老了才会想起来装嫩。杜恩不禁笑出了声,凑趣叫了声“玲姐”。

“嘿嘿,姐姐要看你的包!”小玲一脸得计,再次探手夺包。

“哎!……”杜恩一个不防备,提包已经落入了小玲手中。小玲略略翻看,见除了纸笔再无它物,兴味索然地还给了杜恩。

杜恩接过提包,心中有些不快。他很清楚包里有什么,幸好刘安虹早有防备,将录音设备做在提包底部夹层,只要不拆开,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见杜恩真的生气,小玲撅嘴小声道:“没意思。”然后,她一溜烟跑到前头,抢先推门进了一个大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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