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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小雨噼扑，芷清的母亲哭得几次昏厥过去。不知为什么，呼延云脑海里突然浮起一幕情景:有一天，她突然来找自己，眼圈黑黑的:&ldo;你……你会破案?&rdo;&ldo;没有，我只是比较喜欢看推理小说。&rdo;&ldo;有个案子，你能不能帮我破破?&rdo;她的声音很低切，&ldo;我……我很害怕。&rdo;呼延云很吃惊，详细一问，才知道她的书包、课桌里平白多了许多纸钱，圆形的，中间挖着方孔。&ldo;我看书里说，路上踩到这个都会让鬼缠上，死掉的，更别说是……&rdo;她说的时候，身子微微发抖。呼延云看了纸钱一眼，径直找到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把纸钱啪地拍在他面前:&ldo;为了争一个就业名额，把人往死里整?!&rdo;&ldo;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rdo;团支书正气凛然地说。呼延云冷笑一声:&ldo;纸钱上的大拇指和食指拿捏的印痕显示，这是右手捏纸，左手持剪子剪出的东西。一个人，做什么都可以左右手交换使用，唯独剪东西，必须按平时的习惯，才能操作完成。全班就你一个左撇子。你要不承认，我这里还有磁性刷，可以检测纸钱上的指纹‐‐料想你办这个事的时候，不会戴手套。&rdo;团支书愣住了，半晌悻悻地转身就走，呼延云厉声说:&ldo;别放着人不做，做鬼!&rdo;呼延云把真相告诉芷清，她吁了一口气，笑了:&ldo;那太好了，我妈妈身体不好，要吃许多药，每天上学前，我都得把药片给她分好，中午吃的，下午吃的……&rdo;说着说着她神情黯然起来:&ldo;我不能死的，我死了，我妈妈就没人管了。&rdo;从墓地回到学校，就听说，学生会那一群俊男靓女，信誓旦旦地替主席做保，是芷清主动勾引的他，为了要挟才自杀的。而且，&ldo;也是受害者&rdo;的学生会主席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加上校领导的庇护，竟然无事。呼延云有点发懵，一个人，一个女孩子，死了，就这么……完了?他感到很冷，坐在座位上，浑身发抖。

团支书走了过来，关心地说:&ldo;你是不是没有吃药啊?赶快吃药吧!&rdo;说着还特地给他打来一杯水。旋开瓶盖，倒出两片小药片，白色的，掌心里。&ldo;我不能死的，我死了，我妈妈就没人管了。&rdo;耳畔突然响起芷清的话。他大喊起来:&ldo;芷清不是自杀的!绝对不是!她是被那个王八蛋推下楼的!&rdo;团支书吓了一跳:&ldo;你……你快点把药吃了吧。&rdo;他把药摔在地上:&ldo;我没有病!你给我滚!&rdo;然后对着同学们说:&ldo;有血性的，跟我走!替芷清伸冤去!&rdo;没有人回答，都远远地和他拉开距离，形成一个扇形。怕他的疯癫，又想看他怎样疯癫。呼延云沉痛极了，指着芷清的课桌:&ldo;这个地方，不久前，还坐着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她和我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冷漠和麻木!&rdo;&ldo;死了就死了呗，人都是要死的。&rdo;一个同学面无表情地说。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扫过，还有，地上那两片药。&ldo;你‐‐们‐‐这‐‐些‐‐凶‐‐手!&rdo;他轻蔑地说。他一个人，走过长长的、黑暗的楼道，手里拎着条棍子。进了教室，他把那个曾经被评为&ldo;感动市民公德人物&rdo;、&ldo;市志愿者先进个人&rdo;的学生会主席一脚踹倒在地，然后抡起棍子痛打，无论学生会主席怎么哀号，他也不停止，一时间鲜血四溅。外面围聚的看客们，看着他血红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大喊起来:&ldo;疯子!疯子!&rdo;结果，在毕业的前一周，疯子被学校开除了。从前这个书痴一读就是一夜，书房的灯常常亮彻通宵。但是那天晚上，香茗来看望他时，发现窗户是黑的，门一推即开，接着就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他。他把自己沉浸在溶溶的月光里，从侧面看，仿佛一尊冰雕。&ldo;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rdo;他在喃喃些什么啊?林香茗不清楚。但是看他头发蓬乱、目光如裂，知道他心中是何等的煎熬。

&ldo;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rdo;&ldo;呼延……&rdo;香茗听他念的格外凄怆，黑暗中不禁毛骨悚然，&ldo;你……你可别吓我。&rdo;&ldo;我没有疯，他们杀人。&rdo;呼延云慢慢昂起头，面上浮着青白的光芒，&ldo;他们让我吃药，他们污蔑我发疯，其实是怕我碍着他们的手脚，他们还要杀人，还要杀人……&rdo;沉默良久，香茗才说:&ldo;我来是告诉你……我要走了。&rdo;呼延云怔住了:&ldo;去哪里啊，你要?&rdo;香茗说:&ldo;我在警官大学拿不到毕业证，所以要去美国留学，美国的行为科学非常发达，我想学会怎样读懂心灵……&rdo;&ldo;对一群已经根本就没有心灵的行尸走肉，你学到的又能有什么用呢?!&rdo;他悲愤地说。香茗走的那天，呼延云去送他，两个朋友，坐在候机大厅里，居然整整沉默了一个小时。&ldo;前往纽约的乘客，请在登机口排队办理登机手续。&rdo;候机大厅里，突然回荡起声音。&ldo;我……我要走了。&rdo;林香茗的声音有些沙哑。呼延云身子一震，仿佛从梦中惊醒。&ldo;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绝对不要再回来了!&rdo;他对林香茗大声说完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转身就走。林香茗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看不到，呼延云满脸的泪水……香茗走后，呼延云感到分外的孤独。没有毕业证，工作不好找，他就在报社、杂志社打工，几年时间换了许多地方，所见的，无非是更多的阉割和死亡。疲惫时，他经常独自站在大桥上，看着桥下那神情麻木的一群，于熙熙攘攘中无可奈何地涌动着，像从下水管道排出的一汩汩黑色腐臭的污水。&ldo;他们是将死，还是已死呢?&rdo;他想，&ldo;他们想过这些问题吗?&rdo;仰头，都市，上空，流云。少年时代的慷慨激昂，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而复始的绝望。绝望是一种最痛苦的折磨，所以他掉头发、神经痛、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着觉，就瞪圆了眼睛，凝视着头顶的黑暗，看长夜怎样把自己一点点消磨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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