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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今年的贷款额度已经用完,再争取怕也得等上一阵子。&rdo;
陈天彪思索片刻,狠下心说:&ldo;先把工资发了吧。&rdo;
……
两次联想起来,陈天彪就觉张素云真是有啥难言之隐。
陈天彪走进张素云家时,张素云的嫂子正跟婆婆吵架。
不用问,张素云就知道是为嫂子跳舞的事。嫂子原来在食品厂上班,下岗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事干,无聊中竟迷上跳舞。河阳城有几家舞厅,分别开着早场、午场和晚场。嫂子多一半跳的是午场,因为只有午场女士免票。跳久了才发现,跳舞的女士几乎清一色是下岗工人,蹲在家里实在太烦,跑到舞厅里散散心,下岗带来的痛苦多少会减轻些。
张素云的妈却不这么想,儿子下岗后,一天到晚蹬个三轮车,给建材市场送货,那份苦力钱挣得多不容易呀。媳妇却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往舞厅跑,一分钱不挣,饭也不做,她能不气吗?三天两头,婆媳二人总要吵上一架。
见张素云领着客人进了家,婆媳二人的架立马止住了。
张素云有些尴尬地向家人介绍陈天彪。一听来人是素云的董事长,大名鼎鼎的陈天彪,婆媳二人显得很吃惊,不相信地盯住陈天彪望半天。还是媳妇眼尖,她在电视上见过陈天彪,确定无疑后,倏地收起脸上的不悦,换了一副灿烂的笑容,张罗着给陈天彪让座。见婆婆还僵在那里,忙伸手拉一下婆婆的衣襟,使个眼色,讪笑道:&ldo;妈,快做饭呀!&rdo;
婆婆恍然醒过神,嘴里嗯着,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钻厨房里去了。
屋子不大,两间。里面一间从中间隔开,外面一间算是客厅,墙边却支了张床,用蚊帐罩着。有个砖头垒起来的小院子,院里搭一个小棚,算厨房。
算上王大虎家,陈天彪这是第二次走进这个被河阳人称为贫民窟的地方。不知咋的,一到这儿,他的心里就难受。
他说不清为啥要跟张素云来,但目的绝不是为了查证她说的话。他似乎从张素云的目光里看到一种东西,是什么呢,一时他也说不清楚。
坐在沙发上,他感觉心在慢慢沉下去。
自从当上河化董事长,他还从未踏进过这样的家庭。眼前的这个家,深深刺痛他的眼睛。面对一家人的热情,他觉得自己的表情是冰凉的,硬挤出的笑更是苍白无力。从张素云嫂子手中接过水杯时,他感到了自己双手的抖颤。
张素云嫂子站他对面,尴尬地说:&ldo;不好意思……凑巧茶叶没了……您先喝杯开水,我这就去买。&rdo;
陈天彪忙掩饰道:&ldo;我平日喝的就是开水,你别太麻烦。&rdo;
张素云就立在边上,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家里一年来就没喝过茶,陈天彪的话分明是在替她们遮掩。她敏感的心这一刻是那样的脆弱,生活的窘迫让她青春的脸上总有一层抹不掉的阴云。
&ldo;你这素云,来这么大领导咋也不提前吭一声,你叫我咋做饭哩。&rdo;母亲压低声音惶恐不安地说。
&ldo;……有啥做啥吧,反正也摆不起阔。&rdo;张素云这才觉得自个太冒失了。但既然来了,索性就让他实打实地看看吧。
到了外边,母亲嘀咕道:&ldo;你爸拣菜去了,这阵肯定回不来,你身上有钱没?要不,去买只鸡吧,总不能拿白开水招待人家吧?&rdo;
&ldo;行,我这就去买。&rdo;张素云没敢跟陈天彪打招呼。走出院门不远,母亲撵出来又安顿,买几根黄瓜,还有油菜啥的,拌几个凉菜。
这顿饭陈天彪吃得艰难极了。正吃饭的当儿,张素云的父亲回来了。他比陈天彪大不了多少岁,面相却比陈天彪老出许多。他原先是河阳糖厂的工人,第一批下的岗,后来到处打工,现在工都没处打了,无奈之下,就拣起了菜叶。刚拣时还有点抹不下脸,现在已相当老到了。可近来拣菜的人又添不少,菜贩们也越来越小气,菜没那么好拣了。
见着陈天彪,他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并没搭话,端着碗蹲院落里吃去了。陈天彪很想跟他说几句话,可他明显仇视着陈天彪。陈天彪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张素云家原先不在城里,在一个叫四十里堡的乡下,没本事弄到农转非指标的父亲硬是咬着牙将一家人的户口全买进了河阳城,后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河阳只管卖户口,却不管安排就业。父亲凭自己给糖厂干了半辈子,好说歹说将儿子弄进糖厂。轮到女儿张素云时,他一点办法都没了,正好印刷厂集资招工,东借西凑拼了一万块,张素云才当上印刷厂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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