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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恪静默片刻,极力压制着怒火,半晌方道:“鞋柜里有伞,走的时候拿一把。”
“好,谢谢。”梁泽喉咙微微肿痛,很用力才能把感谢的话说出来,“谢谢你昨晚的收留。总是你帮我,我也没能帮到你什么。”
吴恪像是觉得讽刺,低不可闻地笑了声。
梁泽心脏缩紧:“那你忙吧,我马上就走了。手机我真的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也是浪费,你自己留着用吧。”
吴恪一顿,嗓音骤然下沉:“梁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了?”
因为已经换好鞋,所以梁泽多一步也不敢走,只能站在原地接受突如其来的质问。
“我没有跟你讨价还价,我只是——”他敛起一半的音量,“我只是不想再欠你的。”
“你欠我的还少吗?”想起那个未兑现的承诺,吴恪声音猛地高了好几度,“一句‘不想再欠’就想把那些一笔勾销?”
“不是!当然不是!”
梁泽从来不知道吴恪这样厉害,说出的话句句像刀子一样,直往人的心窝里扎。同时他也完全搞错了吴恪的意思,他以为吴恪说的“欠”是指那些钱,那些吴恪借给他还债的钱。
“你放心,欠你的我不会赖。”他语气涩然,“从你那里借的钱,一笔一笔我都记得很清楚。不过我手头暂时不宽裕,分期还你可以吗?”
话音落地,电话里气压骤然变得极低。梁泽听不到吴恪的声音,但可以听到他压抑的呼吸,重若千斤地擂在耳膜。
“分期?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我的意思是——”
“那你最好别再玩什么失踪。哪天要是找你找不到人,我完全可以去法院起诉你。”
吴恪的嗓音半威胁半认真,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梁泽站在那儿,茫茫然地看了眼手机,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联络。
对于梁泽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挣钱,而不是修补跟吴恪的关系。至于吴恪,也许他是太忙了,忙到抽不出时间给梁泽发一条消息。
好在梁泽也有自己的生活。他把自己的生活那样平平地过下去,独自医治着心上的病症,独自面对许多生活中的湍流。
老板侯良对他不错,不仅给他机会锻炼手艺,有时还会在他面前露上两手。梁泽为此特意准备了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详细记录着三十多道菜和面点的要点、原理、操作心得。每学会一道他都会做成员工餐,请同事们尝一尝给点反馈,之后再加以改进。
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实践,像他这样肯吃苦,人又聪明,不到一个月水平就突飞猛进。
对于梁泽的进步,聚齐饭馆的其他人当然是看在眼里,有无所谓的,有为他高兴的,也免不了还有眼红的。不光是眼红他学东西,更重要的是利益。为了成本账目清楚,员工餐的采买向来跟餐厅进货分开,每人每顿餐标二十,这也就意味着梁泽每天光买菜就能经手三百来块。
梁泽做事规矩,别人却并非如此。要是换了其他人,每天光吃小贩回扣的油水就能有五六十块,一个月下来绝不是小数目。
那天下午开张之前,大家都在餐厅里吹风扇吃员工餐,梁泽留在厨房没有出去。刚吃完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吵嚷起来,有人气势汹汹地喊他的名字。
“梁泽!你给我们吃的什么脏东西?”
“就知道你做饭不干净,这回可算是吃坏了,哎哟……哎哟……我这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不行我得去趟厕所。”
外面十几个人站着一半趴着一半,趴着的那些以陈军波为首,全都捂着肚子喊难受。站着的那些没说话,个个面面相觑。
梁泽觉得不对劲,说:“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刚一转身就被陈军波狠狠扯住领子:“我告诉你你别想跑,等会儿老板来了咱们非把这事说说不可!连员工餐你都敢随便糊弄,我看老板还帮不帮你!”
短暂的慌乱后梁泽迅速镇定下来,推开他的手冷声问:“你们想怎么样,想要钱?”
“放屁!少在这倒打一耙,我们要是图钱干嘛不喊着上医院?”
旁边还有人附和:“是啊,我们早觉得你做饭不讲究,今儿怎么样,吃坏了吧!大夏天的材料也不往冰箱放,买回来就往水池子里一堆,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他们说的那些东西是生鲜,买来马上就要开背破膛处理,不放水池里放哪里?梁泽双手攥拳,硬压下火深吸一口气。
“张师傅你看看,这就是你挑的徒弟。”陈军波啐了口,“识相的就赶紧从厨房滚出去该传菜传菜,别整天妄想学成一招半式做大师傅,你还欠火候我告诉你!”
“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张师傅出面做和事佬,“梁泽,给军波他们道个歉,这事没必要闹到老板那去。”
陈军波他们一听,立刻相互递起眼色,心里都以为今天这事做成了。没想到梁泽脸上却浮起淡淡的讽笑:“我做的饭有问题,把人吃坏了光道歉怎么行,得上医院。”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
梁泽这小子平时穷得叮光响,怎么可能出得起这么多人的看病钱?
“怎么,不愿意去?”
他铁了心要争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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