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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当这个白发苍苍的师傅转过身来，他不得不首先注目于师傅脸上的西洋眼镜。这是师傅八十六岁寿辰时找他特别要的礼物。这眼镜永远挂在师傅的鼻梁上，师傅摸过炭灰的手常去扶将要下掉的眼镜，这一次镶金的镜边离完全的黑魆魆已经不远。他一直留心着，要再送一副。

胡幺小子喜道：&ldo;小伙子!&rdo;

他走近些，将飞镖呈上去，道：&ldo;请师傅为我解惑!&rdo;

胡幺小子拿起，有眼镜，自然看得格外清楚。胡幺小子细将飞镖端详，花白的一字眉，皱如狂风中的枯草。他内心正打着鼓，却听师傅突然笑道：&ldo;你这不听话的小伙子，平时叫你多跟我学习学习暗器，你偏不学，偏不学。你其他兄弟都学，就你不学。今日你反拿个暗器来找我，我也偏不告诉你。

除非，你跟我学一门暗器。&rdo;

他道：&ldo;师傅已经知道这飞镖来自哪个门派?&rdo;

胡幺小子嚯嚯大笑，昂头表现出骄傲，反问他道：&ldo;不然?&rdo;

他道：&ldo;请师傅明示。&rdo;

胡幺小子摇头，道：&ldo;不行不行，我都说了，你要跟我学一门暗器。&rdo;

其实他并不想用暗器，君子坦荡荡，祖母曾如此教育他。他也是如此认为的，如果要获得胜利，没有什么比面对面击倒对方更坦荡。

这是他的原则，但对行走江湖惯有仇恨的人来说，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固执地不越这个&ldo;雷池&rdo;，反而觉得此人是在标榜清高故作君子。

然而你没看到不代表没有，相反，只有在无人看见的时候还在严格遵守的原则，才能被称为原则。

现在这个原则却有些轻微的动摇了，他更好奇凶手是谁，他想找出他，然后审判他定罪他。

他出口时却道：&ldo;师傅见谅。&rdo;这就要走。

胡幺小子做出眯眼又张嘴的表情，道：&ldo;我知道你小伙子想得啥，你的性格那是正直得不能再正直了!你以为我教你暗器是让你害人吗?&rdo;

他道：&ldo;那……&rdo;

胡幺小子颔首抬眼，额头五六道深深的皱纹无言将他逼视，仿佛在说：&ldo;你领悟不透我的话，如何做我的徒弟。&rdo;

但他确实不懂，暗器的&ldo;暗&rdo;，已经说明它是见不得朗朗白日的武器。

胡幺小子赌气似地舞动手臂，道：&ldo;暗器是用来杀人的，但它也是可以救人的!&rdo;

他略一沉思，道：&ldo;我，明白了。&rdo;暗器可以救人，名剑亦可以害人，生死、明暗的抉择在使用的人。

他道：&ldo;师傅教我什么暗器?&rdo;

胡幺小子简直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高啸一声，窜上房梁，倒挂金钩来表达喜悦。而他来不及反应，师傅又已在屋内狂奔几圈，迅猛的风声昭示师傅如愿后的亢奋。

胡幺小子笑道：&ldo;好!&rdo;

张开双臂，闭眼道：&ldo;你在我身上找暗器，找到什么，我就教你什么!&rdo;

师傅的衣服，大约十年没有换过，他自然不习惯恶臭。他伸出手的犹豫，不碍这臭气，也并非觉得找出暗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只是在思考从哪开始找起。最厉害的一种，应该藏在哪里?

半柱香过去，他额上渗出疑虑化成的冷汗。他心里残存的不愿意学习暗器的芥蒂，此刻全换成寻找答案的好奇。师傅不是说他这宝贝衣服里藏有八百多种暗器，为何自己一种也找不到呢?

他听见师傅站着打起了呼噜，口水流出嘴角晶莹一滴。他灵光忽的冒出了，便握了拳朝师傅脸上佯抡去。霎时一根银针突然自师傅嘴里射出，他躲闪不及，好快的速度!

胡幺小子被拳风惊醒。发现徒弟受伤，眼里没有错愕。当他见那根银针只刺入徒弟掌心四分之三时，便仰天大笑起来。

胡幺小子道：&ldo;我非常开心，所以我要笑。人遇到危险就会下意识自卫，你佯伤我，就是要试出我最信任最保险的暗器，亏你想得出来。但我最保险的暗器，居然没有射穿你的肉掌，哈哈，小伙子，真是后生可畏啊。&rdo;

他道：&ldo;冒犯师傅。&rdo;

胡幺小子笑道：&ldo;看了一遍，学会了吗?&rdo;

他道：&ldo;我已找出师傅最厉害的暗器，但速度太快……&rdo;

胡幺小子笑道：&ldo;不急不急，我们先聊聊。你说，你认为什么是暗器，什么暗器又最厉害?&rdo;

他道：&ldo;不为人知而暗发者是暗器，暗发一击致命者是最厉害的暗器。&rdo;

胡幺小子伸出手指，又笑着摇头，道：&ldo;暗器也是一种武器，只不过，使用的人在明，你在暗。比如你看不清敌人的剑法，每一招对你来说都是致命的暗器。但你若出其不意，快到别人反应不过来，你使用的任何物品，就都是暗器。&rdo;

他道：&ldo;受教。&rdo;

胡幺小子道：&ldo;当然我说的，是有形的暗器，既然有形，只要反应够快，就能接住，就像你接住我自保的银针。所以它总归有破绽。这最厉害的暗器，你别惦记，我不会教你，也教不了你，我不希望你去学。&rdo;

他道：&ldo;还有师傅不懂的暗器?&rdo;

胡幺小子道：&ldo;最厉害的暗器，杀人于无形，是人心。你学不会的，因为我一生都没参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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