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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皇后幽幽一叹,无限哀婉:&ldo;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却不是了。到底是因为他并不喜爱我,当初娶我为后,也只是为了笼络骁王党。也是,我的资质,怎比得上周氏?我的出身,又怎及陆氏?大婚的恩爱,都是梦罢了。&rdo;

惠仙忙道:&ldo;小姐何出此言?小姐真心待陛下,陛下怎会不知?&rdo;

我闻言恻然,已不忍再听,于是从暗处走出。皇后正坐在妆台前侧头查看眼角的细纹,惠仙跪坐一旁。我一身暗影落入镜中,皇后身子一跳,回头喝道:&ldo;是小商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rdo;

我忙疾步上前:&ldo;是臣女,娘娘万福。&rdo;

皇后站起身来,先是震惊,随后欣喜:&ldo;怎会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rdo;只见皇后穿着一件素锦中衣,外披绿牡丹云锦寝衣。炭火正旺,站久了微觉燥热。豆绿牡丹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薄脆而萎靡,越发显出皇后的清瘦与落寞。

我除去斗篷,关切道:&ldo;娘娘一切可好?&rdo;

皇后双眼沁出泪花,拉着我的手连连点头:&ldo;本宫很好。倒是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rdo;

我笑道:&ldo;臣女是从益园翻墙进来的。&rdo;

皇后道:&ldo;你竟不怕摔着!若是让人发现,那可如何是好?&rdo;

我摇头道:&ldo;娘娘如此境况,臣女怎还能安坐宫中?自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来见娘娘。如今见娘娘安好,臣女也就放心了。&rdo;

惠仙喜极而泣:&ldo;到底是朱大人又忠心又有情义。&rdo;

小钱道:&ldo;咱们大人自从听说娘娘被困在宫里,急得寝食难安,日夜思量能进宫来看望娘娘的法子。&rdo;

皇后甚是感动:&ldo;难为玉机了。惠仙奉茶,本宫有许多话要与玉机说。&rdo;

惠仙恭敬道:&ldo;是。请这位小公公随奴婢来。&rdo;

小钱会意,正要随惠仙出去。忽听南方传来一阵嘈杂,竟似宫门大开,有人来了。惠仙忙从椒房殿出去查看,旋即匆忙赶回偏殿:&ldo;娘娘,陛下来了,这……&rdo;

不一时商公公一溜小跑进来:&ldo;娘娘,圣上驾到,预备接驾。&rdo;转眼一看我站在皇后身边,顿时大吃一惊,愣了半晌,方才颤声道,&ldo;朱大人……这……还请暂避为好。&rdo;

皇后大惊道:&ldo;怎的这会儿会来?&rdo;又向我道,&ldo;你且去本宫寝殿暂避。&rdo;说着扶着惠仙的手疾步走进椒房殿。我带着小钱从东偏殿的西北小门出去,原本要去皇后的寝殿,忽然心念一动,闪身从北面的小门进了椒房殿,躲在巨大的紫檀雕花七扇屏风之后。刚刚站定,便听有人自正门走进椒房殿,又听皇后的声音道:&ldo;臣妾有礼了。&rdo;虽然强自镇定,声音仍是微颤。

冷风带着梅香扑卷进殿,即使躲在椒房殿的最深处,也能感觉到一丝凛然寒意。

殿门很快合上,殿中仍充盈着挥之不去的凝涩和冰冷。我怕久站不稳,便缓缓坐了下来。从屏风的镂fèng中向外望去,果然看到凤座边的一双玄色金丝九龙靴。皇帝身后空无一人,李演也只是守在殿外。殿中静得只余两人不平的呼吸声。我右手抚胸,强抑住剧烈的心跳,努力平伏气息。

良久方听皇帝沉声道:&ldo;平身。皇后倒闲,这么早便预备歇下了么?&rdo;

皇后微微冷笑道:&ldo;臣妾不知今夜陛下要来,以此陋容见驾,请陛下恕臣妾失仪之罪。&rdo;

皇帝道:&ldo;皇后心怀愤懑,是怨恨于朕么?&rdo;

皇后道:&ldo;臣妾不敢。&rdo;

皇帝道:&ldo;朕知道,皇后受委屈了。&rdo;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才道:&ldo;陛下是问过朱女巡了么?&rdo;

皇帝道:&ldo;朕已问过了。&rdo;

皇后道:&ldo;不知陛下几时才能撤去臣妾的禁足之令?&rdo;

皇帝道:&ldo;朕对不住皇后……&rdo;

皇后大失所望:&ldo;陛下这是何意?&rdo;

皇帝却答非所问:&ldo;皇后可知,朕为何亲征么?&rdo;不待皇后回答,他又道,&ldo;自过了新年,就总有言官上书弹劾你父亲,说他在边境有许多不法之事,导致河北守备松懈,燕贼横行。朕亲征,并非只为击败燕寇,也是为了查明你父亲的罪状。朕原本可以派遣钦差去,但为使你父亲不至冤屈,朕决意亲自去一次。如今你父亲已然定罪,你想听一听么?&rdo;

过了许久,都没听见皇后答话,只看见皇后的寝衣倾泻于地,耳中能清晰地听见她因惊惧而发出的啜泣之声。皇帝续道:&ldo;所犯四罪,私吞军田,中饱私囊;贪污军饷,臧货放贷;懈怠军情,纵敌深入;治军不严,赏罚失度;公报私仇,糙菅人命;贻误军机,至功亏一篑。凡此五罪,你父亲实不宜再领军,朕已将他废为庶人。本当处死,但念及武英候昔日的功劳和你我多年的夫妻之情,朕且留着他的性命,在京中安度晚年。&rdo;

&ldo;懈怠军情,纵敌深入&rdo;与&ldo;贻误军机,功亏一篑&rdo;听起来本是一条罪,然而皇帝偏偏将它一分为二。恐怕这&ldo;纵敌深入&rdo;,当是&ldo;通敌谋反&rdo;才是。如此重罪,只是废黜了事,这皇帝倒也算仁慈。

只听皇帝又道:&ldo;再者,皇后虽是无意,但误杀皇子一事总是不错的。因此二事,皇后当自行退位,不知皇后意下如何?&rdo;

皇后甚是震惊,伏地喘息,良久不言。或是他们本就感情淡薄,或是她在宫中于边事不能尽知,她竟对父兄所为毫无察觉。父亲废为庶人,母家亦非名门,自己又身负过犯,她确是不宜再母仪天下。我又不禁冷笑,皇后的父亲武英侯获罪,此一条已足以皇帝废后。然而他仍然不辞辛苦地在后宫为皇后加多一条罪名,令她心服口服,不知算不算另一种仁慈?

皇帝的耐心颇好,直待皇后稍稍平静了些,方才又道:&ldo;念及夫妻八载,朕不忍废黜皇后为庶人。若皇后肯自行退位,尚可居于嫔位,于宫中终老。朕言尽于此,皇后仔细思量。&rdo;说罢站起身来。

皇后忽然扑上前去,抱住皇帝的小腿泣道:&ldo;臣妾不敢贪恋后位,陛下怎样说,臣妾便怎样做。只是臣妾的父母年事已高‐‐&rdo;

皇帝冷冷打断:&ldo;朕已经留了他们的性命,皇后还要怎地?&rdo;

皇后张口结舌,仍旧不肯放手。皇帝左腿一震,皇后顿时狼狈仰倒:&ldo;皇后向来于前朝之事不甚关切,如今倒肯为武英侯求情。有这番求情的工夫,当初何不多多规劝你父亲。此时来求,为时已晚。&rdo;

皇后再次扑上,皇帝闪身一躲。皇后摔倒在地,泣不成声。皇帝走出几步,忽然驻足:&ldo;朕也知道你并非有心残害皇子,你若肯退位,朕待你如初。&rdo;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椒房殿复又宁静如初,我才从藏身之处悄然走出。皇后仍是伏地痛哭。我上前扶起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惠仙与商公公送走了皇帝,忙进殿来看。见皇后面如土色,双目通红,满脸泪痕,都吓了一跳。惠仙问道:&ldo;陛下与娘娘说了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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