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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不知怎的，听着乾隆这话，两个心思不一、情怀各异的人都流出了眼泪。

&ldo;你这次出去当观风使，不要学戏上的八府巡按。&rdo;乾隆的心情似乎也很激动，&ldo;坐在衙门里等人告状，有了告状的，出了案子去私访，那是很没意思的‐‐天上掉下个清官帽子给你戴，那清官也就太便宜了！你和钱度聊聊，听听他的高见。他方才没说真话，也是在那里糊弄朕！&rdo;说罢便笑，见钱度要跪，又道：&ldo;人之常情嘛‐‐你们跪安吧！&rdo;

钱度和勒敏出了西华门才各自透了一口气。钱度笑道：&ldo;状元公，你当了巡按，我今儿可是刽子手。怎么样，到你府上去沾点喜气儿吧？&rdo;勒敏道：&ldo;我还要去西洼，要在那儿焚香为玉儿他们祈福。晚上吧，我们奉旨促膝交谈。顺便请你吃酒，一个外人也不见。&rdo;说罢各自拱手告别。

乾隆看奏折、写朱批连带着不时接见人，连晚膳也是一边进餐，一边召见大臣奏对。安排礼部和吏部分发新进士奔赴各省就职、或留京留部的事，都一个一个地甄别。按年龄、性格、相貌、言谈逐一权衡，又安排自明日起分拨儿接见。一直忙到天擦黑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待出来时已经掌灯。却见迎面一个宫女，挑着灯笼带着一个人过来，定睛看时，乾隆不禁失声叫出口来：

&ldo;棠儿！&rdo;

棠儿产后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久不见乾隆，乍一见还觉得有点心慌，暗自红了脸，当着众人又只能装大方，蹲身施礼，轻声道：&ldo;主子万福！&rdo;

&ldo;你们没事都退下去。&rdo;乾隆摆了摆手。众人立刻知趣地退到远处。乾隆对棠儿道：&ldo;走，老地方去。&rdo;&ldo;这会儿……&rdo;&ldo;不怕！&rdo;乾隆道：&ldo;一把规矩糙撒下去，他们若再乱说，就定杀不饶！&rdo;

棠儿无言，跟着他又来到慈宁花园。在观音亭前站定了。还是那个季节，还是那个地方，还是这两个人，只是那夜有月光，而此时夜连星星都被云遮住了，只有远处几盏昏黄的宫灯映着他们的身影。棠儿一下子扑身到乾隆的怀里，低声啜泣道：&ldo;我……我好想皇上……你不知道，福儿生得有多难。他，不在家，你又不能来看我……我好苦……&rdo;

&ldo;朕也想你……&rdo;乾隆一手扳着她肩头，一手温存地抚着她长长的头发，&ldo;朕走到哪里也忘不了你，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总是惦记着你，心疼你的……&rdo;

棠儿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看不清乾隆的脸色。突然，两滴冰冷的泪水滴在她的面颊上。她惊慌地问：&ldo;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在哭，在滴泪。‐‐啊！您方才的话……奴婢不明白，您要离开我么？&rdo;

&ldo;是的。&rdo;乾隆抚摩着她的脸，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ldo;傅恒就要回朝任职重用。你……我们的缘份……尽了。心是永远不尽的，所以我的心里在滴血。&rdo;

&ldo;您不是说……&rdo;

&ldo;怕是不怕的。但这于傅恒、于朕、于你都不利。&rdo;乾隆的声音充满了忧伤。&ldo;当时，打发他出去，是为了和你……但他确实不止是个国舅，是个辅朕成大业的栋梁材。如今为了社稷，朕要重用他为第一臣，朕只能，不，朕只好忍疼割爱了……&rdo;

棠儿慢慢离开了乾隆的怀抱，睁大了眼看着乾隆伟岸的身躯。说道：&ldo;皇上不怕，我就不怕，我不要皇上担名声。您是最大的，我一个小女子，一口药就一了百了了。&rdo;

&ldo;痴丫头，这正是朕最不愿见到的。真爱朕，就存之于心，期之来世吧，今后我们还能心照不宣地见面！&rdo;乾隆说道，&ldo;你不懂，并不是皇帝最大。真的，朕不骗你。&rdo;

&ldo;谁？谁还比皇上大？！&rdo;

&ldo;孔子。&rdo;

两个人都不言声了，并肩站在观音亭前，不知从哪间房中传来金自鸣钟的响声，一下又一下悠长而颤抖地撞着，象一声又一声永不止息的叹息声。

第一章

本节字数：106407

?一刘延清放赈下济南高国舅争功赴婚宴‐‐

一群群的蝗虫黑鸦鸦地遮满了天空，像阴霾密布的乌云，像游走低空的沙雾，一团团一块块厮搅着卷过大地。这乌云沙雾所过之处，漫天遮日昏暗无光。四处传来咂叶啮桑的声音汇成一片，像夏日的骤雨，又像秋风中翻滚的松涛。起落扫荡间，成垧成顷的谷子霎时间就被吃得一棵不剩。连一根谷精也没留下。村落里一经蝗虫，像遭到了兵燹，所有的树木，什么槐柳桑榆、什么椿揪桃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极，在灰暗低空中呻吟。所有的田野都被吃得成了白地，漫山遍野都是亮晶晶粘乎乎的蝗虫口液和黑泥一样的粪便，河湖港汊都变得一片混浊。这蝗虫自七月末起，从鲁东的海阳、栖霞飞来，一路西进，吃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吃得场光地净寸糙不留，吃得山秃树净野无稼禾，吃得庄户人家呼天抢地哭声遍野。吃，吃，吃……吃得乾隆六年的山东大地一片凄凉！

一乘绿呢大轿过晌时分筛着大锣进了济南城，前面卤簿仪仗举着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脾。一块牌上写着：

进士及第钦命山东宣抚使刘

另一块写着：

文武百宫军民人等齐回避

大轿在城西南小清河畔的驿馆前稳稳落下。轿身一倾，一个五短身材、面色黝黑的中年官员呵着身子钻出轿来。他穿着九蟒五爪官袍，外边罩着的锦鸡补子似乎有点绽线，右下角微微卷了起来，黑黝黝的四方脸上满是刀刻一样的皱纹，只两道稍稍剔起的浓眉和一双晶莹生光的三角眼，告诉人们他已正当盛年。小清河驿馆是个十分冷清的去处，除了街对面一家生药铺子、两处饭馆，几乎没有什么店肆堂舍。几个抓药的人远远隔街看着这位二品大员，在窃窃私议：

&ldo;这位大人是谁？&rdo;

&ldo;刘统勋，刘大人，字延清！是咱们大清的包龙图。咱们山东如今遭灾，准是放粮来了‐‐你瞧，那个迎上去参拜的就是藩台爷……&rdo;

&ldo;呀，他就是刘延清大人！就是杀刘潘台、杀喀尔钦学政大人的么？&rdo;

&ldo;不是他老人家，还有谁？将贺府的棺材放在大理寺前，当众开棺验尸，我就在北京。那场面真吓死人。延清大人要不当场擒拿顺天府尹，亲自验尸，贺露滢就冤到底儿了！&rdo;

&ldo;啧啧……人不可貌相，真瞧不出来。瞧他那模样儿，和我们家那个饿不死的老长工差不多……&rdo;

&ldo;别放屁了！先撤泡尿照照你自己吧，三尖葫芦头，两片招风耳，凭你那狗眼，能看出个高低？兵部刑部的大人们见了延清大老爷那双眼，都吓得腿肚子转筋呢！&rdo;

&ldo;啧啧……人家也是人，咱也是人。人跟人就不一样。看看人家那轿，那顶子，还插着根野鸡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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