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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舱,雍正立刻严峻地悄声说:&ldo;廷玉,你说得对。朕全听你的,今晚就走。留下李德全和邢年他们,照旧在这里&lso;当差侍候&rso;。你和五哥、德楞泰、高无庸与朕同行,走陆路返回京城。&rdo;
张廷玉躬身答应,又说:&ldo;臣立刻发文给田文镜,让他调来开封的绿营兵拱卫圣驾……&rdo;
&ldo;用不着!&rdo;雍正马上拒绝了,&ldo;太平世界,又是大白天走路,怕的什么呢?何况张五哥和德楞泰还都是百人敌,他们难道还护送不了你我君臣二人?&rdo;有句话他没有说出,那就是三十名粘竿处的卫士,还在暗中保护着呢,又怕的什么。
张廷玉没有再坚持。他心里十分清楚,雍正皇帝外出私访,真正的敌人不在民间,而是在庙堂之上,萧墙之内。与其让这些&ldo;真正的敌人&rdo;了解到皇上的动静,不惊动官府恐怕还更安全一些。不过,他还是把德楞泰和张五哥,以及李德全他们叫来,嘱咐了又嘱咐,叮咛了再叮咛,这才放下心来。
当夜二更过后,一叶舢板,驶离大舰。雍正皇上和张廷玉他们扮做客商,张五哥等人则装扮成随从。悄悄地走上了大路。不过,他们却没从原来的路上走,而是绕道菏泽,经由临清、德州等地,来到了河北保定。
见到了高耸的保定城头,张廷玉的心才放下了一半。不过,他还是不敢那么自信。他知道,这里的知府是他的门生,便以奉旨外出私访为名,向他要了三十名亲兵。张廷玉告诫说:他要的这些人,是充当他这位宰相的临时护卫的。他们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而不准走近他身后十里之内!
张廷玉叫了两辆驮车,请皇上坐好,自己紧随其后。张五哥和德楞泰护侍着雍正,高无庸则坐在皇上的驮车车辕边上。就这样,行行走走,走走行行,巍巍帝阙已经在望。张廷玉心细,京师就在眼前,后边再跟着兵士就招眼了。他跳下驮车,回身向高无庸说:&ldo;你到后边去见见随行的兵士,把我写的这个条子交给他们。向他们说&lso;张相已经到京,不要再送了&rso;。让他们凭着这条子,到保定府去领三千赏银。&rdo;
此刻,雍正也从驮轿上下来了。他走过来问道:&ldo;廷玉,再往前去,不就是西华门吗?朕看也不过三十多里路,你为什么在这里停下呀?&rdo;
&ldo;万岁您看,太阳已经下山,也该打尖吃饭了,您急什么呢?这里地势紧要,我负着皇上的安全。怎么走,在哪儿住,都应该由我说了算。您不要多问,也勿需多管。因为,这已是皇上早就答应了的。&rdo;
张五哥和德楞泰看傻了。他们在宫中眼侍了这么多年,和张廷玉打交道多了。在他们的眼睛里,这位宰相总是那么规矩,那么勤奋。很少见他有过笑脸,但也很少见他发过脾气,更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口气和皇上说话。但再向上一瞟,皇上似乎并没有生气,还是那么平静地笑着。他们奇怪了,哎?这是怎么回事?
雍正笑着说:&ldo;对对对,你说了算,朕说的不算,这总可以了吧。&rdo;
张廷玉没有说话,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从这里向西是畅春园,东北那边是西便门,正北是白云观,离这里最近的地方则是丰台大营。他和皇上离开北京已有好多日子了,那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他们连一点也不知道,这神密莫测的京城里等着他们的是福是祸,谁也不敢说。身为宰相,他不能拿皇上的安全冒险,也不能让皇上见到自己的一点差错。他当机立断,对皇上说:&ldo;万岁,臣以为我们今晚应该住在丰台大营里。叫毕力塔前来侍候,明天再从这里返回畅春园。&rdo;
雍正目光幽幽,只是稍微一闪就熄灭了。他似乎对张廷玉的安排并不十分满意,但也没表示什么。只是轻轻地说:&ldo;朕说过了,一切都随你。&rdo;
为了不惹闲人的注意,几个人悠悠逛逛地向前走去,来到丰台大营时,天已近晚了。不料刚到大营门前,就听一声断喝:&ldo;什么人?站在那里别动,不准往前走!&rdo;
随着喊声,一名军校走了过来,把他们四人打量了好半天才问:&ldo;从哪里来?找谁的?有勘合吗?&rdo;
张廷玉见他这样严肃,不禁笑出声来了:&ldo;好,毕力塔的规矩还真大!你进去禀报毕将军,就说张廷玉夤夜来访。勘合并不曾带,这是我的随身小印,你交给他,他自然会明白的。&rdo;
那军校接过小印,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又看,把小印又扔还给张廷玉说:&ldo;这玩艺,咱没见过,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可我认识,它不是兵部的勘合。我们毕军门到城里会议去了,不在大营,你们改天再来吧。&rdo;说完也不容他们申辩,转身扬长而去。
张廷玉真拿他没办法,又一想,这里既然是兵营,怎么能没了规矩,又怎么能让外人随便闯入?君臣四人正是无可奈何,张五哥眼尖,却见从里边走出一队人来。因为五哥常到这里传旨,认识不少军营的人。知道走在前边领队的叫张雨,便放开声音喊了一嗓子:&ldo;是张雨吗?我是张五哥呀,请过来一下。&rdo;
这时天已擦黑,远处看不太清,张雨一直来到跟前,才认出了五哥。他看五哥穿着这身打扮,竟像是一位商贩,先是一愣,不觉又笑了:&ldo;哎呀呀,是张军门啊!您这是……&rdo;
张五哥脸色一沉说:&ldo;不要高声!张中堂刚从外地微眼考察回来,让我和德楞泰跟着保护。&rdo;说着向后一指,&ldo;怎么,你连老德也不认识了?&rdo;
张雨凑到跟前仔细辨认了一下:&ldo;啊!果然是德军门!你好啊,咱们多时不见了。快,随我到里面说话。&rdo;
张五哥却没功夫和他叙旧,一边往里走,一边问:&ldo;哎,老毕真的不在大营?好家伙,你们的那个看门狗可真厉害,大概是看我们穿得破,说什么就是不让进来。张相拿出印来,他又不认得。真是好笑,难道张相的印,不比兵部的勘合管用?明天这事要传了出去,岂不成了一大笑话吗?&rdo;
张雨看了一眼只顾低头走路的皇上,笑着说:&ldo;军门,今天你真是错怪了毕将军。隆中堂昨天就叫他进城议事,今天又叫了他去。毕军门的脸色打昨儿晚上起,就像阴了天似的,吓得我们谁也不敢多问。毕军门走时发下话来说,无论是谁,没有兵部的勘合一律不准放行。谁知道张相和您偏偏在这时来,怎么不闹误会呢?&rdo;
张廷玉接下了话头问:&ldo;你说什么?毕力塔不在营里,他真是去隆科多那里会议了吗?张雨,他们今天开的是什么会?是十三爷主持,还是隆科多主持的?&rdo;
&ldo;回中堂话,十三爷身子不好,住在清梵寺里静养。毕军门是去步兵统领衙门会议的,那就一定是隆中堂在主持。&rdo;
&ldo;会议的什么事?&rdo;
&ldo;回中堂,卑职不知。&rdo;
张廷玉和雍正皇上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没有说话,还在继续地走着。张廷玉的心里却早已疑云突起了。隆科多的异常行动引起了他的惊觉,难道他们是在……?他回过头来对张雨说:&ldo;我这次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坐了一天的轿,坐得太乏了,才想在你们这里休息一下的。议事厅那里我就不去了,现在头昏脑胀的,我什么人也不想见。毕力塔不是有个书房吗?我就到那里好了。能给我们烧点水来,让我们烫烫脚,洗洗身子就很好了。如果有什么吃的也请给我们送来一些。张雨,这事就拜托你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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