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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许君翔靠坐在岩石上，双眼微微阖拢，仿佛已陷入迷梦，手边青苔斑驳的石板上东倒西歪地扔着几个小酒坛子。系在石后松树上的乌云追忽然连连哼鸣，许君翔肩膀微动，转瞬又放松下来继续假寐，心中风平浪静。

两个刻花青瓷的小坛子被轻轻放在他的身旁，一个人静悄悄地在大石另一侧坐下，&ldo;小赵，今天不是你当值吗？怎么倒有空来青峰？&rdo;君翔懒洋洋地问，眼光透过微阖的眼睫往下望去。

&ldo;我和孙奇换了班。&rdo;赵乾说着眼睛便顺着君翔的视线追了下去，终于‐‐终于停驻在那一点上，那里宫阁浩繁，正是他每天当值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南楚东宫。一声长叹就顶在心尖上，却无论如何出不得口，浮上唇角的倒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笑，&ldo;今儿九月初九重阳，我带了茱萸，陪大人一起饮ju花酒。&rdo;话说出口，赵乾才觉得别扭，可别扭在何处又是只可意会，再难言传的，偷眼望向君翔，见他仍一动不动地倚石眺望，眸光深邃，无比眷恋。

&ldo;……大人……&rdo;呼唤轻如叹息，终是心有不甘，赵乾转身拿起酒坛，拍开封泥，刚要将酒倒入瓷杯，却被君翔一把抢过酒坛，举到嘴边直灌下喉咙，黄稠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蜿蜒留下，滑过喉头，颈项，赵乾的目光贪恋地追逐着那道酒痕，恨不得也能化身醇酒，被他吞下肚里。

&ldo;大人，这酒后劲刚烈，不可豪饮。&rdo;赵乾扑过去从君翔手中抢过酒坛子，君翔并未与他争抢，只怔怔地重新仰靠着大石。此时月轮偏转，一脉明辉倾斜而下，笼罩着伤心人和他的心伤，‐‐后劲刚烈！这酒倒像是青鸾，馥郁清香，深嗅却觉苦涩，咽进肚里更是辛辣炙烈，不知‐‐，君翔身上微颤，眸色一下子变得深幽，凝视着他的赵乾看得一愣，心里咚咚急跳起来，‐‐不知，鸾哥儿的滋味儿究竟如何呢？但愿今生能一亲芳泽。

‐‐不知，大人想到了什么曼妙情事，眼神如此缱绻，但愿，但愿他想到的那个人是我。

第36章

华湾造船坞的了望楼上，银子似的月光从敞窗外渲泄而入将父子两人笼在光晕之中。

&ldo;……花儿呀……老唐就快把你供起来了……你在他心里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我看他的那些丫头们就要吃你的醋了……&rdo;

花袭人虽是打趣，话里却掩不住骄傲和喜悦，&ldo;老唐说这个船排专门给你们用来造新船，他要在新湾那边再建一个船场，造两座船排用来修缮外来船只。&rdo;花袭人说着就偷偷去拿酒盅，被小花儿发现，一个指头轻轻扣住，指头染上琉璃艳光，竟似透明的一般。

&ldo;唐大先生胃口不小，也亏得他财力雄厚。&rdo;小花儿边说边转念一想，想深了一层，就觉得那唐窦果然警醒，心思细密，把接外活儿的船坞和造船之地隔得如此之远，&ldo;……老大……他莫不是想……想……造战舰……&rdo;小花儿凝神望着花老大。

花袭人眸色深幽，望着了望楼下，灯火通明中的那艘大船，&ldo;……他就是原本不想，现在也想了……&rdo;

平移造船铁轨上的那艘大船船身高大如楼，底尖面阔，首尾高昂，首尖尾方，船底有粗大的龙骨，船舱设有水密隔舱，多层船板结构，并以桐油灰捻fèng。一望而知，这种坚固的结构和精湛的制造工艺，将使它冲波逐浪均无所畏惧。

&ldo;花儿呀，这就是你&lso;略知一二&rso;的之二吧？&rdo;花袭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凉意，仿佛看到了一百年前桡壁水战时的惊涛骇浪。

&ldo;对，但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远洋商船，我……&rdo;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心里清如明镜，这种尖底多风帆大船，吃水深，干舷高，艏艉翘起，竖有多桅帆，只要稍作改装就能变商船为战船，它以风帆为主要动力，并辅以桨橹，与目前大夏以及南楚的桨帆战船相比，风帆战船的排水量、航海性能、远洋作战能力均更胜一筹，如果再备有前装滑膛炮，那‐‐那真是能称霸当世江海。

&ldo;‐‐花儿，你怎么想起要造这船呢？&rdo;花袭人看着小花儿明眸中变幻莫测的神色，知道他已明白自己所指，暗叹口气，&ldo;你不必多虑，我们富岛强兵也没什么错，就是远洋商船也需要护航呀？&rdo;

花袭人的话令小花儿绷着的心弦松动了一些，‐‐在这个战火纷乱的年代，就是一个小小岛主也有保家护岛的职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ldo;我当时想着用他们以前所造楼船不能下南洋，就重新画了一张图纸‐‐&rdo;

小花儿说着思绪又回到两个月前，当时船排已在加紧建造，他见时交立秋，如要赶在冬季趁东北季风下南洋，那现在就要赶造新船，不能再耽搁了。

他把杜二叫到工棚，拿出图纸，说道：&ldo;杜师傅，你们以前所造楼船虽高大巍峨，但不适合深海远洋，北方海域水浅，风浪不大，平底船是最适宜的船型。而我们冬天将下南洋，南海水深浪大，楼船底平航速慢，不能破大浪，我们须变平底为尖底。&rdo;

小花儿说得有点迟疑，他心里也没底，不知他们能否在短时间内掌握尖底船的建造技术，通过他这些天的观察，发现他们所造船只不过是各种楼船，舟，艇，舫，即使是平底楼船也不是盛行于宋明的防沙平底船，更没有这种尖底远洋海船。

杜二盯着小花儿手里的图纸，眼睛眨也不眨，心里只余惊叹，大华岛离内海颇近，不论是本岛还是往来船只多航行于夏江以北，以及夏江内河，内海流域，所用船只都是大小楼船，舫船，或是小艇，小舟。哪里见过这种两侧翘起，尖底的海船？

一些船工围了上来，看着杜二手中的图纸，均感稀奇，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个满面风霜的老汉忽然插口：&ldo;水根小时候住在极南边的彭风岛，后来才搬到岳州的，我曾听他提起过小时候在彭风岛见过一种尖底船，不过船身可没有这般大，只是用来出海打鱼，南边水深浪急，常有风暴。&rdo;

小花儿眼睛一亮，‐‐那一定是福船的原始雏形了，

&ldo;水根，快过来，少主有事要问你！&rdo;老汉脖子一扬冲船排方向喊了一嗓子。

只见一个身量儿矮小，憨憨实实的年轻人跑了过来，一边擦着脑门儿上的汗，一边腼腆地看着小花儿。

从开始建造船排直到现在，小花儿就没有离开过船坞，吃住都和大家在一起，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华湾船坞里的每一个船工都对这位吃苦耐劳，平易近人的少年敬若神明了，&ldo;少主何事？&rdo;水根憨笑着问。

&ldo;水根，你来看看，可曾见过这种海船？&rdo;小花儿把图纸递给他。

水根拿过来一看就耸眉立目地呆了，嘴里呐呐地说：&ldo;……这……这么大的……彭风船……还是头回见……要是彭风岛上的林霸天林老爷看到这个图样……怕是要乐疯了……&rdo;

&ldo;‐‐彭风船？林霸天？&rdo;众船工和小花儿异口同声地问。

水根从没被大家如此关注过，脸立刻涨得通红，说话更是磕磕巴巴地不连贯：&ldo;……这……这彭风船……就是南海彭风一带出海……打鱼用的船……都由……林霸天老爷的船场造……不过……少主图样上的这种船多桅多帆……却……却比那彭风渔船大了几十倍不止呢……咱做梦也想不出还有这种尖底大海船……&rdo;水根的眼睛都快粘在图纸上了，那如醉如痴的表情让小花儿心里一动，&ldo;水根，你造过彭风船吗？&rdo;小花儿小心地问，眼睛盯牢那个憨实的后生。

果不出所料，水根自豪地笑了，撩起小褂儿擦了把汗，&ldo;我爹，我叔伯和我大哥都是林老爷船场里的船工，我小时候也常常跟了他们去看热闹，去年，我自己还做了个小彭风给儿子玩呢。&rdo;

&ldo;‐‐太好了！水根，请你爹和叔伯们来咱船坞一起造这大船吧，咱就叫它福船，如何？&rdo;小花儿的眼眸宝光流转，望着身周越聚越多的船工。

&ldo;‐‐福船？好名字！是取福泽永祚，吉祥如意之意吧？&rdo;唐窦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响起，大家扭头看过去，只见他手摇折扇，满脸含笑，一步三晃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ldo;……呃……也可以如此解释……但其实是……此船诞生于福建这一地区，并不断发扬光大的。&rdo;

&ldo;‐‐福建？在哪里？&rdo;大家疑惑地互相询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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