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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日落时分，徐用仪来了。还是穿了官服来的，他的底缺是刑部主事，胡雪岩的顶戴是珊瑚顶子，官阶差着一大截，所以用的是属员参见长官的礼节。

&ldo;大人几时到京的？&rdo;徐用仪见了胡雪岩，急趋踱步，一面说话，一面

捞起袍衬下摆，打算要请安了。

徐用仪字筱云，胡雪岩跟他见过一次面，称他&ldo;筱翁&rdo;，这时急忙双手扶住，带着埋怨的语气说：&ldo;筱翁，筱翁，你这样子简直在骂人了。赶紧请换了衣服再说。&rdo;

徐用仪的跟班，早就挟着衣包在廊上等候，听得这话，便进来伺候主人更换便衣。宝蓝宁绸夹袍，玫瑰紫贡缎琵琶襟坎肩，这是军机章京习惯成自然而专用的服饰，在应酬场中很出风头的。

相互作了辑，上炕落坐，徐用仪改了称呼：&ldo;胡大先生是哪天到的？&rdo;

&ldo;刚到。我的第一位客，就是筱翁。&rdo;

徐用仪有些受宠若惊似地，抱着拳文绘绘地说：&ldo;辱承不弃，又蒙宠赐多珍，真是既感且愧。&rdo;

&ldo;小意思，小意思，何足道哉！&rdo;胡雪岩问：&ldo;筱翁跟左大人常见？&rdo;

&ldo;天天见面的，该我的班，一天要见两回，早晨在军机处，下午在左大人的公馆贤良寺。&rdo;

&ldo;他老人家精神倒还好？&rdo;

&ldo;还好，还好。不过……&rdo;徐用仪微蹩着眉说：&ldo;好得有点过头了，反倒不大好。&rdo;

&ldo;大概是他老人家话多之故？&rdo;

&ldo;话不但多，中气还足。他在北屋高谈阔论，我们在南屋的人都听得到。&rdo;

胡雪岩点点头，暂且丢开左宗棠，&ldo;筱翁，&rdo;他说，&ldo;我在京里，两眼漆黑，全要靠你照应。&rdo;

徐用仪知道这是客气话，胡雪岩拿银子当灯笼，双眼雪亮，当下答说：&ldo;不敢当，不敢当，如果有可以效劳的地方，不必客气，尽请吩咐。&rdo;

&ldo;太言重了。&rdo;胡雪岩说：&ldo;我是真心要拜托筱翁，想请筱翁开个票子，哪里要应酬，哪里要自己去，应酬是怎么个应酬法？都请筱翁指点。还有个不情之请，这张票子，要请筱翁此刻就开。&rdo;

这是委以重任了。徐用仪自然照办，想了一下说：&ldo;第一是同乡高官，尤其是言路上的几位，要多送一点。&rdo;

&ldo;是的。请筱翁指示好了。说多少就是多少。&rdo;

浅交而如此信任，徐用仪不免起了报答知己之感，&ldo;我要冒昧请教胡大先生，&rdo;他问：&ldo;这趟进京，是不是来谈借洋款的事？&rdo;

&ldo;是的。&rdo;

&ldo;还有呢？&rdo;

&ldo;还有，想打听打听洋法缫丝，京里是怎么个宗旨？&rdo;

&ldo;这容易，我就知道，回头细谈。&rdo;徐用仪接着又说：&ldo;如果是为借洋债的事，总理衙门的章京，户部的司官，不能不应酬。我开个单子出来。&rdo;

于是端出笔砚，徐用仪就在茶几上开出一张单子，斟酌再三，在名字下写上数目，自一百至五百不等，自然是银票的数目。

&ldo;有个人，怎么送法，要好好考究。&rdo;徐用仪搁笔说道：&ldo;为今管户部的是宝中堂，他又是总理大臣。&rdo;

清朝有&ldo;大学士管部&rdo;的制度，勋业彪炳的左宗棠，以东阁大学士奉旨&ldo;人阁办事&rdo;。自然是管兵部，宝鋆则是以武英殿大学士，继去世的文祥管户部，实掌度支大权。对于左宗棠借重息的洋债，啧有烦言，这是胡雪岩也知道的，为今听徐用仪提到宝鋆，正说到心事上，不由得便将身子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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