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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吴化龙一拳既出，毫不手软就打出了第二拳。但这一拳却没打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因为从周围的各个角落冲出来十几条壮汉，这些人正是躲在暗处欣赏知府大人风流模样的知府兵将。吴化龙觉得至少有十双手抓住自己，至少有十双拳头相继打在自己的身上。他晕头转向，他拼命挣扎，他大声吼叫：&ldo;以多打少，不是好汉。&rdo;他被按翻在地，几名家兵麻利地将他捆绑起来。他听见众人称那人为&ldo;知府大人&rdo;，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天大的祸，吓得全身都软了。

这一阵骚动，引来了不少围观者，知府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余怒未息，他喝令家兵将这顽劣刁民拖回府去，重杖一顿大板。一位师爷对围观者说道&ldo;没事了，没事了，各位散去吧。知府大人今夜微服私访到此，恰适刁民骚扰民女，现已制伏刁民。各位散去吧，没事了。&rdo;围观者纷纷赞道：&ldo;真是好官，咱们苏州百姓有福呢。&rdo;

另一位师爷则将董小宛拉到一边说道：&ldo;董大小姐受惊了。今夜之事闹大了，知府也担心传到夫人耳中，所以不能继续陪伴小姐。请董大小姐万万见谅。&rdo;

董小宛眼见吴化龙遭了惩罚，心里出了一口恶气，正想不出办法来摆脱知府的纠缠，听这师爷一说，便大大方方走上前给知府大人道了个万福道：&ldo;小女谢知府老爷救命之恩。&rdo;

知府此刻也扫了幽会的兴致，幸亏还留给老百姓个好官的印象，心想不出明天中午全苏州都会有他的美谈，心里得意洋洋。他命令几位随从道：&ldo;护送这位民女回家，路上不得再出差错。&rdo;在他眼中仿佛不认识董小宛。

茗烟在龙游河雇了一艘船，恭候冒辟疆到来。时间还早，他顺着岸边那些在春日阳光下仿佛醉薰薰的金黄菜花丛，向微红的官道上眺望了三次，官道上只有几个零星的行人，而向阳的山坡下却有许多人在埋锅搞野炊，几个女人在龙游河汲水。那些褐色的瓦灌放入水中，张开陶器的硬嘴巴，咕咚咕咚地吐着大大的水泡，灌满后女人们提上瓦罐走过茗烟身边。茗烟觉得他们没有秦淮河的女人妩媚，待公子今后接来董小宛，这些女人就更没有颜色了。

茗烟正得意地回味着秦淮河，突然听见了马蹄声。他刚一回头，冒辟疆已纵马到了他的眼前。他上前带住缰绳，冒辟疆飞身下马。他觉得公子今天格外光彩照人，他还发现几个汲水的女人提着瓦罐停了脚步在不远处打量着公子，眼神中有茗烟无法理解的东西。

船夫从舱中推了几块宽木板下来，木板将沙滩留下几个坑。冒辟疆就从木板上牵马而上。茗烟脚底打滑差点掉进河里，吓出一身冷汗。帆缓缓升起，船就破开流水，朝无锡方向而去……

船在雾中航行，四天后到了苏州。冒辟疆对苏州非常熟悉，此刻这种春天气息依旧使他兴奋。天阶是他多年交游的好友，也是复社中人。两人相见，自有许多话要说。王天阶是个细心人，专门备了一个四合院给冒辟疆，还派了王禄、王寿二人服侍，另外备了一个厨师。

冒辟疆本想马上就去找沙玉芳打听董小宛，他可没忘记此行是冲着这个美人而来，但碍于朋友面子，只得耐着性子和王天阶一起玩了两天。

这天黄昏，他换了一身湖蓝长衫，手执折扇信步走入三茅阁巷。这条巷中住了许多风尘女子，他看见几个红艳艳的灯笼伸出墙来，便有红杏出墙的感觉。这些招客的灯笼将这条巷子分割成一条红色的梯状走廊。一个打扮得妖艳的女人，满头插着时令鲜花，倚着门瞧着冒辟疆，待他走近，那女人突然翻开胸襟露出一只乳房来，嘴角伴着嘶嘶的引诱之声。

冒辟疆紧赶几步跑了过去，他听见那女人在身后骂了句&ldo;狗东西&rdo;。那巷子斜斜地转了个弯，他又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木槛上吃着瓜子，黑黑的瓜子皮满地都是，他走去打听，谁知他未开口，那女人便跳起来满脸堆笑地拉住她说：&ldo;公子真是好眼力，我家小姐是苏州有名的花角色。&rdo;冒辟疆忙挣脱她道：&ldo;我不是找你家小姐，我是想打听沙玉芳家该怎么走。&rdo;

&ldo;都是女人，她凭什么生意比我们的好。&rdo;那女人气愤地噜噜嘴朝巷子深处一指道：&ldo;前边第四盏红灯笼就是。&rdo;

冒辟疆看见那灯笼上写着：&ldo;沙九畹寓&rdo;，便轻乔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他又要敲第二次，门突然开了，一个妇人伸出头来，他的手就悬在妇人脸庞前。&ldo;哟，公子爷。看样子是位贵客，请进，请进。&rdo;

冒辟疆不敢贸然踏入这烟花院子，便在门前拱手问道：&ldo;请问这是不是沙玉芳家？&rdo;

那妇人愕然道：&ldo;小妇人就是沙玉芳。&rdo;

冒辟疆道：&ldo;沙姨，如皋冒辟疆来拜访。&rdo;

&ldo;原来是宛儿的梦中人，快进来，快进来。&rdo;

冒辟疆进了前厅。沙九畹也从楼上跑了下来，顺便还奉上了香茗。眼见得冒辟疆一表人材，便为宛姐姐高兴。沙九畹和他在厅中扯了一些闲话，便知他来历非凡。

待冒辟疆打听董小宛今在何处时，沙九畹喜滋滋地告诉了他，而且还自告奋勇要带他马上去。沙玉芳慌忙拦住，毕竟沙玉芳是风月场上惯见风雨的人物，她眼见冒辟疆突然出现，害怕有什么诈，何况他没什么凭据，所以执意挽留他：&ldo;今夜就在此处，明日一早再去。&rdo;

沙玉芳心想，还可以替宛儿考验他一下呢！冒辟疆推却不了沙玉芳的热情挽留，心想今天也太晚了，明天再去也不迟，便答应留宿一夜。沙玉芳就弄来几碟小菜，母女俩陪他饮了两杯水酒，沙九畹将董小宛和她说的知心话都说给冒辟疆听。冒辟疆感念董小宛对自己一片思念之情，禁不住一阵伤感袭上心头。

夜深了，沙玉芳特意安排冒辟疆住一间侧室。那间房收拾得非常干净，冒辟疆也还觉得满意，只是房间没有门栓令他遗憾，那门框上吊下一挂稀疏的竹帘，楼厅里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楚。无奈客随主便，冒辟疆也不便说什么，便脱了衣衫上床安歇。楼厅里的烛光依旧，透过门帘射进来在房间的地上投下一格格竹片瘦瘦的阴影。

忽然，楼厅里传来沙玉芳的声音：&ldo;九畹，快来洗澡，趁水热。&rdo;

&ldo;娘，呆会儿嘛，冒公子还没睡着呢？&rdo;

&ldo;我瞧冒公子疲惫得很，应该早睡着了，我看看吧。&rdo;

冒辟疆看见地上伸出沙玉芳的影子，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这好心的母女俩的休息时间。他听见竹帘晃动的沙缮声，沙玉芳在轻声唤道：&ldo;冒公子，冒公子。&rdo;

连续唤了三次，冒辟疆假装睡得很沉，沙玉芳却看出他没睡着。他听见沙玉芳走到楼梯上去。&ldo;九畹，可以来洗。冒公子早就睡着了，说不定正梦见周公呢。&rdo;

冒辟疆没睁开眼睛。他听见两个女人的脚步声走进楼厅，然后听见木盆轻乔地放在楼板上。这声音刚停，便听得水倒入木盆的哗哗声。冒辟疆觉得四周充满热腾腾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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