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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ldo;答应我……不要再勉强自己……&rdo;她在死前曾如此说,然而,他终究无法答应她这最后一个愿望‐‐他将坐在孤高的绝顶,摒弃低处的温暖,孑然一身,了此余生。尽管,这并非他所愿。

撕心裂肺的痛楚,不顾一切的爱,绝望,痴情……

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滴在那个女子的眉心,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她的唇畔慢慢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恬静、安详而从容,宛如他们初见时,她在人cháo中望见他,回眸一笑,清澈如水。

第二日,当在门口苦苦守候一夜,疲惫得几乎睡过去的李丞相终于等到皇帝出来,惊讶地发现那个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他神情淡然若水而隐隐有锋芒,虽有伤悲,却被深深地掩在眼底,他望着这位素来器重的老臣,微有歉意,叹了口气:&ldo;劳丞相久等了。&rdo;他深深地回望了墓室一眼,李丞相永远也忘不了那样的眼神,坚定,从容,隐隐有深沉的爱慕却再没有一丝留恋。他再不迟疑,转身离去。

萧萧,我会将你深深地藏在心底,一生一世,我永远只会爱你一个人。但如你所愿,我会好好活下去,走完自己的人生。

云栖,你也一样,他望着腰侧的问情剑,嘴角复又泛起一丝苦笑,眼中依稀有眷恋和决绝。从今以后,那些红尘是非中,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他的心了吧?

洞庭,君山。

晚风轻拂脸庞,卷起他和她柔软的长发,交织如梦。白衣男子牵着红衣女子的手,望着山间湘妃竹上的斑斑泪痕,蓦然间长叹一声,俯身一拜。

&ldo;喂,我们来这里干什么?&rdo;宸湮冰凉的手指紧握住他的手,宛若孩童怯生生地牵住大人的衣角,她望着白衣男子,眉目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ldo;送一样东西给一位故人。&rdo;辉夜低声道,神色怅然。

&ldo;什么人?&rdo;她微微扬眉,清秀的脸庞仿佛绽开一朵素净的莲。这样的她,少了以往身为女祭司的深沉狠毒,多了些宛如江南小家碧玉的清新天真。辉夜静静地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怔怔出神。

&ldo;喂,辉夜&rdo;,想也不想地,少女自然而然地唤出他的名字,见他只呆呆地盯着自己,心中微微一慌,却隐隐有丝丝欢欣泛起,她双颊殷红,拿手用力在他眼前挥了挥。

&ldo;你想起我的名字了?&rdo;辉夜又惊又喜,摇着她的手。

三军阵前,赵无尘以她为引,发动了九幽归罔阵,最终,苏云栖虽然救下她,她却也失忆了。幸好,她心中对他还有朦胧的印象,他便携着她的手回了南疆,交代清楚诸般事后,便一身轻松地准备和她浪迹天涯。

&ldo;没有啊&rdo;,少女茫然地摇摇头,望着他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去,心中一痛,低声道,&ldo;只是觉得,辉夜这个名字,好生熟悉。&rdo;

&ldo;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rdo;迟疑半晌,他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最大的疑问。

那天,当孤光教主救下她时,刚刚苏醒过来的她侧着脸望见他,微微犹豫着向他伸出手,眼里有模糊而迷离的光。他毫不迟疑地握住了那只曾经以为再也无法企及的手,然而,她看着他,却脆生生地问了一句,&ldo;你是谁?&rdo;

他如入冰窖,刹那间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他木然地站在那里,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一支利箭从悲喉破空she来,几乎破开他的护身真气,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发觉。&ldo;喂,你发什么呆?&rdo;她想也不想,猛地推开他,水袖一振,不避不闪地迎了上去。

&ldo;阿湮&rdo;,他如梦初醒,悲吼一声,踉踉跄跄地拨开诸人,抱住跌落在地,浑身是血的女子。她在他怀里微微动弹着,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仍是在思忖着他到底是谁。他想要说两句话安慰她,却觉得喉头好像哽住了,望着那张曾在梦里千回百转的容颜,竟然半句话也说来。周围人喧马嘶,刀剑铿锵,他神色冷淡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目光飘渺,仿佛穿过的是一片虚无。他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仿佛要把他的心冻成冰。

‐‐纵然她已不记得他是谁,却还是不假思索地为他挡了这一箭。彼此之间深深的情感,早已镌刻在骨子里,任凭记忆流散,世事变迁,也挥之不去。天底下,哪里有什么法术,强得过人心呢?

&ldo;嘻嘻&rdo;,出乎意料,怀中的少女却猛地动了一下,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她手中握着一杆箭,望着他,&ldo;你还是被我骗过啦!&rdo;

他心中猛然一松,再也支持不住,连带着她,轰然跌坐在地上,他松开她,却又有些不解,&ldo;那你身上的血呢?&rdo;

&ldo;我杀了他。&rdo;她指了指身旁死去的士兵,解释道。

正文第68章山河永寂其三

耳畔,清脆的声音传来,辉夜静静地望着立在竹林中、衣袂飞扬的她,眼前这张清纯的容颜渐渐和祭坛上冷漠的女祭司重合,他微微一笑,听她说下去。

&ldo;在梦里见到过啊&rdo;,宸湮拍手笑了起来,扯着他的袖子,眼里有迫切的光,&ldo;辉夜,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呢?&rdo;

&ldo;当然&rdo;,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他唇角仍是止不住地泛起一丝笑意,忽然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ldo;哎呀&rdo;,宸湮如受惊小鹿般猛然跳开去,看着笑容温柔的他,忽然有些恍惚,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吟,仿佛鼓足了勇气,说道,&ldo;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rdo;

辉夜望着她纯白如雪的笑颜,宛如年少时相遇纯如初雪的爱恋。历经辗转聚散之后,她内心还铭记着对他的情感,遇人如此,一生复有何求?他重重地点头,用力抱紧了她。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欢喜地倒在他怀里,良久,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他怀中探出脑袋,蹙眉道:&ldo;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rdo;

有些难以接受她跳跃性的思维,辉夜哑然失笑,&ldo;我来看的那个人叫苏云栖。&rdo;他淡淡道,&ldo;他的墓虽不在这里,这里却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rdo;

&ldo;苏云栖……好熟悉的名字&rdo;,宸湮双手按住脑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这个&ldo;苏云栖&rdo;究竟是何许人也,最终仍是一无所获,沮丧地摇了摇头。

&ldo;行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rdo;辉夜淡淡道,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ldo;哎呀,我的脑子真的坏掉了呢!&rdo;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仿佛那是一面铜质的鼓。

辉夜向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澈,暖如阳春,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ldo;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rdo;

&ldo;噢&rdo;,宸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微有些不满地嘟着嘴,&ldo;才不是呢,我很好!&rdo;

辉夜慢慢点头,并不反驳,先前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此刻迎刃而解,他曾向访遍天下医家,寻求一味药来为她恢复记忆,然而,这样什么都不明白、天真无邪的宸湮,卸去一身重担,只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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