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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过去的芒果芋圆（第2页）

糖水被盛在了一个不锈钢碗里，碗的长相与她在通识学校就读时营养午餐提供的不锈钢饭盆几乎一模一样，有脸盘子那么大。

芒果被切成了一块一块的，密密麻麻地浮游在白色的牛奶里，牛奶上还飘着五颜六色的拇指大的芋圆。

碗的外壁触感冰凉，整碗糖水的外观十分可爱诱人。她先勺起一小块芒果，芒果的周围还包裹着被勺子一并带上来的一层浅浅的白色牛奶，入口后牛奶的甜香与芒果的果香交织，味道十分动人。

埃西莉亚咽下后忍不住继续用勺子勾起碗里的芋圆和着牛奶，余光里店主老奶奶还站在一旁，佝偻着背看着她。

她侧过头，恰巧与店主老奶奶对上视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深藏故事的眼中那沉如枯井却撼动人心的缅怀。

她感慨道：“以前也有很多和你们一样的小孩子到奶奶这里找糖水……”

埃西莉亚不知该如何开口，店主老奶奶接着说了下去：

“时间久了，来的人越来越少，偶尔还会有些以前常来的客人不时过来光顾一下，可是有些孩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见他们再来喝一次糖水。”

她拿起另一张空闲的桌子上摆放着的纸巾擦了擦手，表现得对过去的怀念轻而淡，但埃西莉亚知道，许多以最平常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往往蕴藏着人的内心最深的情感。

她浑浊的双目再次看向埃西莉亚，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

“以前也有个白头发的小姑娘，天天坐在这个位置喝糖水，有时点莲子银耳汤，有时点芒果西米露……她最喜欢的，是芒果芋圆。”

她抬起双目，回忆道：

“常常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不爱喝糖水，就喜欢在这要一杯免费的温开水。两个人一直都是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感情很好，不像你们两个，说话都不带什么气的。”

她对着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二人配合地笑看着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有一天呀，那个小伙子一个人来了我这里，那是他第一次自己来……他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点了一碗芒果芋圆，我一直看着他，然后……就看见他还没有吃两口，就开始掉眼泪了。”

老奶奶摇了摇头，似乎在脑海中还能清晰地回想当时的景象。

“小孩子心里藏着的事也有很多，也许是作业没写完呀、考试不及格呀、被爸爸妈妈骂了呀……还有工作不顺利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问了问我家老头子，他退休前是一个老师，教算数的。他说拿一本算数题去给他做一做，很快就能冷静下来了……谁知道那孩子哭得更惨了……”

她的眼神有些恍然，慢慢笑道：

“我家老头子呀，老是觉得什么问题写一道算术题就都不会有问题了，都是他那个年代的事了，怎么还会对见过的东西都和我们不同的孩子管用呢……”

她缓缓转身，看向门内长桌上摆着的一幅黑白人像，静立了一会儿，又摇摇头，转过身来。

“孩子们不来，和我们一块儿长大的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还记得那会儿玩玻璃珠子，总是一个老了后喜欢蓄白胡子的家伙赢我们的弹珠……连老头子都急着丢下我去找爹娘，现在啊就剩老婆子一个喽。”

埃西莉亚微微张唇，话还没有说出口，老奶奶接着道：

“你们都是好孩子，愿意听我说话。这人呐老了之后，脑子是总会跟不上现在的新鲜玩意儿的，得跟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老婆子我啊就不会老得太快。”

不会老得太快，鲜活的记忆就会存在得更久，那些古旧而生动的、苍白而明媚的过往，连同回忆中那些展颜微笑的人，都会在即将被世界彻底遗忘前，悄悄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喘上一口气，最后再看一眼正逐渐变得陌生的老地方。

就像儿时在通识学校的校门口总是摆着的酸木瓜与腌萝卜，哪怕在之后被竖起来分开人流维持秩序的冰冷的警戒牌取代，她在走过卖酸木瓜与腌萝卜的小木车常常停着的地方时，总能从心底闻到那催人流涎的熟悉酸味。

只要她还在，那股味道镌刻在她灵魂深处的印记就不会消散，而是陪同她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

直到所有在那里递出过被揉旧的小小钞票的手掌，都被埋入了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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