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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受好友影响,突如其来的惊恐徐徐消退了。挂断通话后,她决定采用折中的办法与对方沟通。书桌上,四五本书堆在小台灯旁,她从最下方抽出一张A4纸,用橙色荧光笔写下“需要帮助吗”几个字,随后轻声走出卧室,将白纸塞入对面的门缝。
这扇门一直保持紧闭,未曾敞开过。App内或租赁网站上不会提供已出租房间的实景照展示,符黎无法得知一号房的构造,只能选取手边最大的纸张,使用鲜艳的颜色,希望他能注意到。幸运的是,白纸塞进去了,很顺滑,好像没有东西抵在房门背后。至少说明他没在干什么违法的勾当,她想。
捶打之声进入缓慢的区间,每次间隔都比先前更长。她仍放心不下,便躲回卧室里。大约两分钟过去,响声戛然而止,久久不见下一次刺耳的重击。她竖起双耳聆听,确认外面再无其它异动,才把门拉开一道细小的间隙向外观察。
一号房一如往常从内部上了锁。木门是米白色的,靠近边缘处有一圈笔直的花纹,相当简约。把手毫无转动迹象,她视线下移,落到门底。白纸,同样一张A4大小。符黎飞奔出去,蹲下,捡起,再关门回到原地。笔迹纤细清秀,用蓝黑签字笔写成,仅仅六个字:
“谢谢”,“不用”,“抱歉”。
胸口起伏的波澜终于重归安宁。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感到久违的疲倦。向令儿报备这场结局后,符黎迅速做好睡眠准备,在明天来临以前坠入梦境。
※
当晚,她做了离奇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夜深时分,符黎又走出房间。对面,门竟然开了,室友扎着高马尾,身穿一袭洁白连衣裙坐在桌前。
还不睡吗?她问。对方摇摇头,继续伏案创作。她貌似在绘画,但白纸上只有蓝黑色的凌乱线条,令人不明所以。这些是什么呀?她又问。而那女孩惜字如金,只说一个“画”字,就不再理会她。
符黎只好打量起周围。奇异的是,这里根本没有独立卫生间,甚至比二号房更狭窄。窗子旁有一张上下铺,上层摆满诸如纸箱、书册、药盒等杂物。地板也显得拥挤,四处堆着衣物和画具,几乎难以迈开步伐。墙面贴着海报,歪七扭八,大小各异,但似乎都是同一个美少年的脸。她不想忍受压抑的气氛,打算离开。可离去前,透过遥远的、狭长的穿衣镜,她却意外撞见一丝不挂的自己。
轰——
伴随着一声嗡鸣,身体急速坠落,浮出噩梦的水面。心脏猛烈鼓动,像被什么东西给予了重重一击。耳边朦胧回旋着钉钉子的响声,但仔细一听,又发现只不过是幻觉。还好是做梦,她迷迷糊糊想着,没过多久又沉沉睡去。
次日,符黎醒得很早。
气温持续走低,她从衣柜里翻出长羽绒服和毛线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隆冬。今年好像比往年潮湿一些,也许十二月就会下雪。早餐普普通通,用面包机里弹出的吐司夹片芝士,再配一杯无糖杏仁奶。
九点左右,她脱下毛茸茸的睡衣,收拾好着装,再次前往小叶家。昨日是个例外,在来年叁月,音乐学院的校考之前,叶予扬通常每周只需要补习一次。符黎心中早有预料,以他的水平,超越艺术生录取分数线绰绰有余。当然,兼职家教从未因此就敷衍了事。自接下工作起,她就认定要背负起这份责任。
路上,中介传回答复,简要介绍了一号房租户的情况:“一位女性,大约二十五六岁”。果然,那种字迹大多出自女孩之手。公交车外日光明亮,噩梦与忧惧都悄然远逝。笔试作业提交了,已经尽可能写得周全。至于结果,她换上令儿的语气,“管它什么结果呢”。
终点是十叁楼,景致一如往常,唯独听起来有点不一样。
音乐生的乐器不常离手,可以随时随地练习,偶尔拉几段流行的曲子,最近又沉迷于爵士乐。但现在,轻柔摇摆的弦音下似乎多了一层沉稳的底色,像水波中的小气泡,将提琴声向上托举。那无疑是精彩的。节拍比昨天更鲜明了,两个声音游走交织,勾起美妙的、无拘无束的律动。
符黎被音乐吸引着再次来到琴房。房间里有新朋友,她以前没见过。也是一名男孩,也很年轻,大约二十岁上下,头发染成发灰的棕色。他坐在叶予扬左边,低头看谱,手中拿着暗红的电吉他——就是平时被锁在透明橱柜里的那把。
看来年轻漂亮的孩子都喜欢扎堆一起玩。她感慨道,随即躲在门口侧耳倾听。想到昨夜自己竟然因为钉钉子的异响忧心忡忡,她不禁觉得好笑。中途,手机又一声震动,佳日文化的回复邮件表明她通过了笔试,将于下周二进行第一次面试。
然而,符黎既不兴奋,也不过度紧张。她只想好好享受当下这个轻松惬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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