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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40（第1页）

屋外的天光已经很暗了，一脚踏出来就如了另一个世界，院子里的假山古老而凝重，翠绿的竹丛分外朦胧。

屋内沼气灯燃烧的光亮从纸窗未合拢的风的缝隙间泄出来，纸张和竹简翻动的声音簌簌传来，几乎是我前脚刚出门，小花便开始迫不及待地翻找起来。

照理说，如若他有心隐瞒，我这样的糊涂鬼决计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我摇摇头，加快了脚步，穿过拱门。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梅花香，那是万梅山积年不化的山巅，最后一株还在开放的宫粉玉梅，说一不二的玉老爷几乎是每年都要从那株可怜的老树上采下上千朵新蕊，用来制香。

这种珍贵的香味源头，只有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留在西域安抚教众，又或者，干脆去找西门大哥，顺势做一场苦肉计。”

“这是个好主意。但偶尔也要确认一下我的另一个儿子活着还是死了，不是吗？”

玉罗刹回过神来，深邃的眉眼暴露在昏黄的日光下，他没有用暗沉弥撒，苍白的皮肤分外灼眼。

这一幕真是新鲜极了，时隔多年坦诚相见，我才发现他的相貌竟然与我有五分相似，难怪这些年他一直不肯撤掉周身的迷雾。

“你在看什么？”玉老爷转过脸来，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看我突然冒出来的便宜爹啊。”我抱着手，慢慢走了过去。“我小时候想爹，想了一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事情回是这个样子。”

“那你希望是什么样？”

意外地，玉老爷并不排斥这个话题，反倒饶有兴致地观察我的反应。

不愧是能做魔教教主的大佬。

好在我没什么好怵他的。

“我希望你不是我爹，或者你对我不好。”

“然后？”

“然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地杀了你。”

玉老爷大笑，笑声带了内气，震得桌上的茶水漾起波纹。

“弱肉强食，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我也无声笑笑，心里没什么波动。

这一句不知哪一出戳到了玉老爷的笑点，他笑得更加狂放了，从大笑渐渐过渡到狂笑，震得耳朵生疼，许久许久，才平静下来。

“我给你做罗刹教的教主，你觉得怎么样？”玉老爷止住了笑，一本正经道。我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想从中找出任何一点破绽，好拆穿他。

然而没有，再怎么看，他都像是真心在说这句话。

玉老爷武功很高，却不擅长掩饰自己，亦或者，他并不需要掩饰自己。

“我本想小雪继承我的门派，不过现在看来，小玉你更像我一些。”玉罗刹再次说道，“不若你来继承罗刹教？”

他始终不能明白这件事，那就是不论是我，还是大哥，我们都不觉得罗刹教是什么香饽饽，而贫瘠干燥的西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现在再生一个继承人，或许还来得及。”我诚心地建议道。“至于我和西门大哥，我们都有了好的去处，还不至于靠着祖宗荫蔽才能过活。”

“……当真不要？”玉老爷沉默一阵，最后一次问。

我摇头：“不。”

我盘算着玉老爷恼羞成怒的话，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但尽管是开诚布公的现在，我也没能猜到这位大名在外的父亲，心底里真正的想法。

玉罗刹久久不响，眼神盘桓在我们之间，似乎在做一些非常慎重的考量。

思及小花还在公府里，或许久候不至会猜到什么，我抬脚欲走。

“赶着见你的情人？”玉罗刹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与我并没有什么区别。作为父亲的第一个忠告，别陷得太深，他不是良人。”

抬起的脚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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