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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姐姐（第1页）

第三层，永远是那副夜色中山峰屹立的静谧风景。

浩浩星渊在脚下，重重山路在眼前。

地仙界特有的山峰叠影沉默立在星海中。其中一座峰下，戚洛婴化身出现。她拢了拢自己的大氅，开始顺着古意盎然的登山阶慢慢走上去，边走边抬眼看沿路两侧。一副跟仙舟第三层不是很熟的样子。

常出入第三层的地仙们都有自己固定的传送出口。当然不像是第二层小人仙一样把鲸舟上的空间当云海里的安全区归宿一样把全部家当安放下来，而是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当做日常来去舟上的传送点位。那可能是山间的一座无名小亭，某块残破石碑的侧面，甚至只是一截枯木、一块卵石、一片青苔、一根松针……总之有很多同界而来的地仙喜欢把自己来的出口设在一起，方便聚会。

是有很多地仙爱时不时化个身到第三层来搞一些聚会的。这年头新秩序的地仙们最爱的是这边本尊仙魂端坐在自己“家”里，那边派出若干个化身无尽散花般分散而去，散至云海万界。其中专门挑出一个经常到仙舟第三层走走瞧瞧，聚个会什么的，几乎成了地仙的日常。

不过这不包括戚洛婴。因为大部分时间她都忙着沉睡维持梦境，升上地仙这短短几万年极少与其他地仙往来。哦。也不是完全没有。她也有目的地结交过一两个友人，总算不是完全的孤家寡人。这次接到的请柬，就是她结交的极少数友人之一给她送来的。

仙舟上地仙境的人数比之鬼、人少了太多太多，地仙们的聚会与底下第二层那些小人仙每天人来人往赶大集似的开放式水风集也很不同。这里的每种聚会人数更精简，场地更私密，稍微消息不灵通的都无从探问。而且通常会有个主题。

这次的主题，很明显，就是前不久，万空琉璃界中央仙国出的那场“事故”。

满天都是泛着紫光的阴郁灰色云空，却有一小束不知从哪投下来的金灿灿阳光投到某处山凹里，凝定不动。于是望着它指示的方向走。一路绕过几丛苍苍的古松，沿着花木掩映的泥土小径，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曲水流觞会正在预备中。

清澈的泉水穿亭绕榭，蜿蜒流淌，一半留在山侧座座亭台间，一半离开山崖，流去空中。

“……很乱。我有个仙友化身去过那附近游历。她当时就看出了那试炼场界墙不对劲，还给破命司递过信，但他们不回……”

“……连他都出关了。谁叫他师尊竟困在了里面……”

“……第二层有个小家伙的帖子你们看过没有？言之凿凿……”

“遮遮掩掩的。催了多久还遮遮掩掩！……你有第四层的消息吗？”

“怎么可能？！”

来聚会的其他地仙化身们有的正弯腰取出随水漂流的杯盏，有的凑一起窃窃私语。跟一群兴奋的吃瓜群众似的。地仙的化身们其实有时候也跟水风集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人仙没什么区别——单个化身……总之戚洛婴的化身绕过了这些不知所谓之人的化身。也没谁注意到她。

“清梦主！”

这时，前方一名地仙化身双手笼着轻飘飘的碧色广袖，临风而立，朝戚洛婴露出和煦的微笑。这便是唯一与戚洛婴约好来此相聚谈事的第三层友人了。

万木擎空界的地仙境神木族，柳然然。

她过来，拉起戚洛婴的手就引她去了远离人群的僻静处。

小亭里一桌两凳，摆了琼浆玉液，精心待客。一阵嘘寒问暖过后，柳然然才谈到正事，笑道：“没想到您这次真的来了。是决定醒来了？”

说话的时候，柳然然清丽的声线压低了，凑近戚洛婴，竟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接下来的声音也低不可闻，像是小心避着人似的：“那是否代表着……到时间了？”

不怪柳然然谨慎。这是人人皆地仙的第三层。作为知道“内幕”的极少数人之一，万一被哪个好八卦的听清楚了就要在这聚会上被包围打听、脱不了身了。

柳然然来第三层是大大方方地来的，但戚洛婴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就不寻常了。柳然然知道戚洛婴多年隐姓埋名镇守界云墙之侧压制那方神秘废土小界，但戚洛婴这位仙人的存在对于更多人而言目前还依然是个秘密。至少在这场无聊吹水的路人吃瓜小聚会上，只有她们这俩人默默心照不宣——那个生死轮回仙国其实马上就要倒了。

不是指会被查出问题导致被非议或开始衰落，而是彻彻底底的崩塌，一夜间灰飞烟灭，片瓦不存。

戚洛婴静静坐下，抬眼，一时竟没有回答，许久，才有了点反应，“是。”

是到时间了。

生死狱主和轮回台主那两位一旦被戳穿画皮揭破阴谋，要么跑要么死，或者跑了依然要死，仙国之倒塌不过是必然中的必然。而戚洛婴和柳然然已经等待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当年，在戚洛婴拼尽心血花了最短的时间在界云墙之侧升上地仙之后，便去联系了当时已远走万木擎空界，转为神木重生后同样因天资卓越刻苦修炼而飞快升上了地仙的柳然然。她与她共享了那方琉璃砌就的清梦小界过往曾被人设计埋藏神木和不明大道碎片的秘密，然后便携手守护着这个秘密，一同做了准备，等待着隔壁那两位地仙暴露自身自食其果，同时仙国注定在云海之中轰然崩塌的那一天。

直到几十年前新域小生杀界出现在舟上仙人的眼前，她们俩就心里有数了，只等着那两个人仙气运之子一通折腾找到仙国的界云墙下来，在她们俩这些年的一些暗中安排下通向她们俩等待多时的仙国那个注定的结局。只是……

只是……

都到这时间了。姐姐，你怎么还是没想起我呢……

戚洛婴的瞳孔中静静地倒映着柳然然那张端着微笑的亲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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