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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疑云（第1页）

结绿跟着抱素一径来到嘉德宫重宁殿后的三间泥鳅脊的青瓦房里，尚未进屋，先闻得一股清苦药气，淡淡飘出，显是静贵嫔专用来煎药的屋子。

抱素引结绿进屋，轻掩木扉，结绿游目四顾，见屋里搁着两三只风炉子，一张榉木镶银大案，系着暗红的桌帷，桌上搁着一张张摊开的玉版宣，里面是一堆堆的药材。

结绿凝神看去，不由愣住，这一年来，她跟着采蘅也学了些皮毛的药理常识，认得几味药材，这些药材中当归，炙首乌两味是结绿求采蘅抓的药方里的，而九里香，雷公藤却不是那药方里的，结绿见抱素伸手要将这些药材一并倒进银吊子里泡上，忙止了她道：“抱素姐姐，桌上这些药可是娘娘要用的？”

抱素见结绿面色生疑，眼神闪烁不安的样子，先红了脸，道：“论理，姑娘也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别恼！”

结绿摇首道：“姐姐只管说来！”

抱素惭笑道：“我们娘娘虽然性子温和，却是极明白的，我们在宫里无依无靠，太医院又没有我们自己人，故而太医开的方子也好，医女抓的药也好，拿了回来，我们娘娘皆要亲自过目，自己重新定了方子，才叫我煎，娘娘这样做，并非不信任姑娘和你那位医女姐妹，只是恐生不虞！”

结绿默默叹了口气，想着静贵嫔果然是个精细之人，她对抱素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虽然与采蘅交好，但宫中之事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娘娘小心些，终究没错！”

抱素释然道：“你不吃心便好，我就知道姑娘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

一语未了，外头有小宫女脆叫道：“抱素姑姑，皇上上回交侍尚服局给咱家娘娘做的两件香云纱的夏裳，一件倭缎八团褂子，都送来了，等着姑姑去检视呢！”

香云纱是惠州所贡，夏日穿着薄而不透，轻软绵密，宫里一年也不过得那么几匹，倭缎乃是扶桑国所贡，虽比不得苏杭锦缎，却是飘洋过海而来，以稀为贵，这样的料子，送入宫中便搁在尚服局，没有皇上的旨意，便是姜尚服也不敢妄动，如今皇上却特命尚服局为静贵嫔做当季衣装，足见对其宠爱之深，便是当年的宸妃，也难以望其项背。

尚服局遣人送来，本应由静贵嫔亲试其衣，如今静贵嫔不在，只得由抱素这位从四品的良人，来检视收下，嘉德宫中的一般宫人，等闲不敢做这个主。抱素这里忙着煎药，那里又有差使，欲要叫尚服局的人等着，只是静贵嫔素日常常告诫嘉德宫的人，不可依仗着主子的恩遇，在宫中横行，凡事应礼让三分，免生口舌是非，不虞之祸。抱素是她跟前头一个得脸的人，怎敢不以身作则？

这里结绿见抱素有为难之色，因笑道：“姐姐先去检视娘娘的衣裳要紧，这里有我，难道姐姐还信不过我么？”

抱素想想，这宫里除了自己，也就是这个小宫女还肯真心帮自家主子，便将煎药之事交待给结绿，笑道：“如此便烦劳姑娘了！”

结绿笑道：“姐姐客气！”

一时抱素走了，结绿手轻抚案角，拈起一片深棕的首乌，疑云只在心中徘徊不去，案上有只戥子，结绿忽然灵机一动，提起戥子，将案上的药材称了一遍，她记性本就极好，静贵嫔这一副药里，都有什么药材，各自的份量，她称了一遍，便了然于胸了。

没等结绿将静贵嫔的药煎好，抱素已检视完几件衣裳，回来了，见了结绿，自然千恩万谢，抱素看看时辰已近申时，估摸着司膳房要准备各宫晚膳了，怕耽搁了时辰，害结绿挨骂，便叫她先回去了。

长信宫两面长窗对开，浩浩长风从空旷的殿堂穿过，拂着林璧和的软软的发丝，似夏日里最缱绻的一缕温柔。

萧贤举起九龙鎏金樽，醉眼惺忪地向她道：“贵嫔，干！”

林璧和伴君多日，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放量饮酒，她默忖，大约是这些日子与罗兹结为友邦，眼看可以消弥白戎之患。林璧和心中略略安慰，若果真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她也可少为父亲整日悬心，毕竟父亲如今是兵部的正六品主事，若战事一起，难免要到前线效命。

静贵嫔举起碧玉青鸾盏，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萧贤的面前置着一只旋子，盛满滚烫的热水，水里坐着一只玲珑别致的粉彩凤首壶，璧和执壶，为萧贤满酒。

萧贤却抓住她的手，眼神直直地盯着她身上一袭月白薄纱寝衣，笑道：“你今天真好看！”

林璧和只觉她目光灼灼，大异往日，萧贤对她虽多有宠爱，却始终如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即使床帷之间，也是温存平静，如一池春水，偶尔吹起绉皱。而萧贤此刻眼神迷离，细长的手指紧扣她的纤腰，似要将她揉碎在怀里，静贵嫔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却又拒绝不得。

萧贤握着静贵嫔的纤纤玉指，口齿不清地问道：“你爱朕吗？”

林璧和几乎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栗，她到底爱不爱皇上，自己还真的未曾想过这件事，自从得知被选入宫中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一生一世，那些相思相见，你侬我侬，皆要随着不可更改的宿命，付之东流了，她的夫君注定不会是弱水三千，只挑她一瓢饮的人。所以，林璧和失宠之时，可以安之若素，得宠之时，也知道这恩宠不过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静贵嫔迟疑一瞬，笑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此生都是帝王之妇，怎能……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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