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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第1页）

这夜，清风吹进青纱窗，风里不知何时起了凉意，秋天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尉迟烈静静地躺在帐里，狭小的黑暗将人包裹，这叫他觉得安全。风拂过，白色的纱帐轻轻晃动，露出帐外被微弱光线的模糊的黑暗，那黑暗神秘可怖，目光无法到达的地方，仿佛潜伏着不可知的巨兽，让心脏在安心与惊慌的矛盾中摇摆不定。他屏息倾听帐外的动静，有宿鸟懵然的呢喃，有夜虫喧嚣的唧鸣，一切都让人觉得美好而生机勃勃。尉迟烈松了口气，轻轻翻了一个身，脑中忍不住思索，会是什么怪物？据陆生明所讲，意图谋害他的是一种形为白狼的术。

可他梦中的女人究竟又是什么人？会是母亲吗？那是一个让他安心的女人，在她俯望的视线下，他松弛而安然，恍惚仿佛重归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母亲的怀抱中，或者说，在母亲的腹中。

他能松下作为尉迟小将军而紧绷的心弦，全然纯粹的不思考任何事情，那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尉迟烈睁了睁眼，他困了。房中有陆生明设下的法术，说是可以阻绝邪物的影响，使他在邪物侵入时可以保持清醒。话虽这样说，可在深夜子时，不论是谁都会陷入深眠吧……

尉迟烈努力保持清醒。今夜是他能坚持的看清那女人真面目的唯一机会，明晚他的房间定会被姐姐指挥重重兵士严密保护，陆生明会坐在他房间的大堂中央，不管那女人是什么，她迈不进里屋的雕花门。

尉迟烈猛地睁眼，惊盹醒来。他竟然睡着了，尉迟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又不知睡了多久，干脆坐起身，鼓起胆子拉起了床帐。

床帐一拉开，尉迟烈猛地一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而起，拔出床头的宝剑，一个鹞子翻身腾跃出去，与床外那只巨狼对峙起来。

那真是一只超出人想象的巨狼。尉迟烈抬头紧盯着它，额上渐渐冒出了汗珠，后倍濡湿了一片。这只狼几乎充满了整间屋子，以凶猛的扑猎状冲他，灰白色的皮毛在黑暗中盈盈闪光，愈发显得诡异可怕起来。

尉迟烈不敢擅动，那只白狼也一动不动，两人对峙许久，直到尉迟烈的手僵硬发酸。尉迟烈不由心生疑惑，仔仔细细打量起它。这只白狼远比陆生明所言巨大，尉迟烈紧紧盯着它，惊讶地发现，它居然又变大了一点。

尉迟烈轻微地动了动脚，向前迈了一小步。那白狼对他的试探无动于衷，依旧保持着扑猎的姿势。尉迟烈便一步步靠近它，发现它竟然不能动弹。

就仿佛有什么人在它身上贴了‘定’的符咒，使它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尉迟烈便绕着它转了一圈。

这白狼没有实体，他的剑削上去不能伤它一根毫毛，尉迟烈心想，陆生明真的能解决它？这样大，又不知是什么东西构成的的白狼，万一它突然发狂，定会是场灾难。

“小将军。”白狼身上突然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尉迟烈炸起浑身寒毛，警惕地抬头，循声望向白狼的头。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轻声指引道：“我在它的嘴里。”

尉迟烈跳上桌子，恰好可以看到白狼微张的口。白狼猩红的舌头中间，坐着一名少女，一身彩裙，是匈奴的服饰。那少女抬起头，尉迟烈一惊。

那居然是他认识的人。

“求小将军救救奴家。”少女朝向他，楚楚下拜。红色的头发，碧蓝的猫眼，美艳姝丽的面孔。尉迟烈额头上突得冒出了汗珠。

他当然认得这少女是谁。胡月楼的四大招牌，名冠长安的胡女舞姬月香。

……他姐夫是她的幕中宾，以风雅豪爽之名广为人知，风雅不论，因其一夜为月香一舞砸金千两而得豪爽二字。尉迟烈怒极之下，曾意欲等楚璟珂与月香做那事时冲入房将二人抓个正着，以朝廷命官嫖妓的名义狠揍一顿，没料到月香一舞未完，他就被姐姐揪着耳朵拽回了家。

他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忍耐至此，但那一天，他被姐姐教训完，退出房门时，不经意地回头，从窗缝中瞥见了姐姐的表情，自那之后，他不敢再做所谓的‘多余之事’。

那是无比寂寞孤独的神色，仿佛高天中悬挂的孤高的明月，散发着他读不懂的寂寞与想不透的孤独。

姐姐虽不让他找楚璟珂与月香的茬，他却知道，姐姐悄悄去过胡月楼，在台下点了一壶酒，自斟自饮静静看完了月香的舞，还打赏了一笔丰厚的金银。

姐姐应是很介意她的。

该怎么办？尉迟烈心中犹疑，若是旁人，他定会听听她的言辞，可这是夺走他姐姐丈夫的女人，他若出手帮她，会让姐姐陷入更不幸福或是更不愉快的境地吗？

楚璟珂知道月香惨死，一定会悲伤得呼天喊地吧……有一个沉迷于舞姬的丈夫，本就让姐姐备受嘲笑了。尉迟烈咬着牙，他怎么能让姐姐受到更难听的风言风语？

“你不是……早已被遣送回匈奴？”据说那一日由楚璟珂牵线，她的众多恩客在西门外设了流水席，杯酒次第相送她西去，一连送了三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