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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导演,真的是您啊!”谭父客气地笑了笑,又扭头瞪了儿子一眼,“我刚就说看到您了,争鸣还非说我老花眼看错了。”
真可惜,他没能说服您相信您是看错了。
封声不禁腹诽,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地,“真的是太巧了。”
其实,封声只见过谭争鸣的父母一次,还是在他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同时也是谭争鸣第一次出演的电影首映那天。他依旧记得,谭争鸣的老家在中部的某个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更小的城市,他父母过来B市的时候连机票都舍不得买,也不忍心告诉儿子增加他的负担,大巴转火车,耗时将近两天,才辗转到了B市。
当时谭争鸣刚刚出名,连经纪公司都没有,身边只有一名大学刚毕业的实习助理。谭家二老过来B市,还是封声让自己当时的助理去火车站接的人。
谭家二老都是小地方出身,待人接物有一种独有的朴实和热忱,对于封声——这位一手挖掘了谭争鸣的伯乐,也一直心存感激。这种感激之情,甚至到了几年之后都不曾消失,依然被他们压在心底。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曾经同封声搅在一起,做过那些或许在他们眼中只能被标为离经叛道、不可饶恕的事。更不知道谭争鸣曾经在微博上帮着封声的死对头暗讽封声“为人假、会做戏”,因此才能这样态度坦然地直面封声。
见谭父和封声站在楼栋前有来有往貌似说得热闹,谭母也挽着自己儿子的手臂,硬是把他拽了过来——至少在封声看来,谭争鸣肯定不是自愿走过来的。
“封导演,真的是您!”谭母的开场白和谭父几乎一模一样,“刚刚争鸣他爸说看到您了,我还觉得是他老眼昏花……没想到……”
“阿姨您好。”封声只好继续礼数周全地招呼。他被谭家父母一口一个“您”搞得有些尴尬,又忙说:“叔叔阿姨不用客气,我也只是个小辈而已。”
“哎,怎么能这么说。”谭母笑着反驳,“您可是争鸣的大恩人,没有您,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挣日子呢!我们两口子也没正式得谢过您……”又回头去拽儿子,“争鸣,你怎么见了封导演还不叫人啊?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封导。”谭争鸣的声音很闷,眼中神色晦暗难辨。
既然谭争鸣都先开口打招呼了,封声也不好装作没看到他,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含糊着应和了一句,“小谭。”当着对方父母的面,那句含嘲带讽的“谭影帝”他也有些吐不出口。
谭母一来,就自然地接过了聊天的主动权,连谭父都退居二线,更不用说封声和谭争鸣——他俩一个为了自己的形象不好意思不顺着长辈的意思说下去,另一个是基本上就没找到可以插话阻止的机会,只能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封啊。”到底这些年随着谭争鸣名气和地位的提升也见多了大场面,封声一客气,谭母就把对他的称呼从“封导演”、“您”,顺势变成了“小封”,既摆正了自己长辈的位置,又显得亲切。“我之前听争鸣说,你出国去了?现在也住在这个小区?”
一个“也”字,透露出了不少信息。封声不禁觉得庆幸,幸亏自己只是春节期间在姑姑家里暂住。
“出国进修了几年,去年年底就回来了。”封声硬着头皮回答,“是我姑姑住在这个小区,我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谭母的目光自然地扫过他手中提着的两个塑料袋,生活和阅历或许没带给她辨认名牌的眼力,却让她一眼就看出塑料袋里装着的东西,并从中猜出了封声今晚的处境,“哎,小封啊,今天晚上你姑姑家里不会只有你自己吧?”
封声不禁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就要去瞄谭争鸣,又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只这瞬间的纠结,就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回答上谭母的问话,再想撒谎遮掩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吞吞吐吐地解释:“姑姑一家回老家了,我不愿意跟着,就没去。”
谭母虽然好奇为什么封声不和父母一起过年,而要留在姑姑家,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不好打听太多,只是热情地邀请封声,“一个人过年多孤单,不如小封来我们家、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去谭家过年?封声和谭争鸣的目光不期然对到一起,又同时快速移开,谭争鸣忙去拉母亲的手臂,“妈,这不太好吧……”七八中文首发www.7*8zw.com7*8zw.com
封声也连忙推拒,“阿姨,这也太打扰你么了。”
“哎,这有什么不行的?”谭母面露不悦地推开儿子的手,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封声,“我们家也就三个人,没什么好不方便的,再说人多还热闹些!”一边说着,又忙着招呼老伴儿,“老头子,快帮小封提着袋子,咱这就回去了。”
看起来,虽然对外谭家父母表现得有些战战兢兢,但是对内,谭母还是家中说一不二的掌舵人。谭父没有二话的顺手就从封声手里拎过一个袋子——里面是三罐啤酒,封声还没有反应过来,谭母又一步上前,夺过另一个袋子反手递给谭争鸣,“快帮封导演拿着!”自己亲自抓着封声的袖子给他带路,“小封,我家就住在前面那栋楼里……”
封声不好意思驳长辈面子,又怕闹得动静太大引来小区内居民路人的围观——现在谭争鸣已经是《BRIDGE》板上钉钉的男一号了,这个时候若是出点什么问题,到时候受牵连的还是他的电影。
如果在此时被人看到封声和谭争鸣一家在推搡……他甚至在刹那间连新闻标题都能脑补出5、6条来,再加上谭争鸣的关注度,上春节期间的娱乐新闻标题都不成问题了。在权衡过利弊后,封声脸上瞬间绽出一个笑脸——就算被路人认出,上了娱乐新闻头条,那也一定要保证是正面新闻,不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他反过来伸出手,主动扶住谭母的胳膊,用实际行动向谭母表明:我跟着您去就是了,您放心,我是不会逃走的。
***
谭家的房子自然位于洛梅尔广场的那栋楼王之内,楼层是不高不低的12层,户型也是楼盘内数一数二的大户型。出乎封声意料之外的,这栋公寓的装修风格既不是尽显土豪风范的法式古典,也不是唯独得到中老年们喜爱的新中式,而是选用了充满了浓厚现代艺术气息的后现代风格。
封声进门后,只略扫了一眼,就老老实实地直接走到了客厅里。他在马路对面商场里买的鸭脖、鸭翅还有三罐啤酒已经被谭母缴收,并提前安排好了它们的用场,“这东西吃多了影响吃饭,不如等着看春晚的时候你们爷儿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也不腻味。”
长辈都发话了,封声还能如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买了用来消磨时光的零食被谭母拎去了厨房,还要接受自己的零食要由三个人分享的后果。
虽说这些吃的不值什么钱,但是这样“被分享”出去,封声难免有些气闷。趁着谭母和谭父商量着晚上要不要加菜、加几道荤菜素菜的时候,他抓紧机会狠狠瞪了谭争鸣几眼,又听见谭母问他,“小封啊,你吃不吃羊肉啊?”
“阿姨,我不挑食,什么都吃!”转过头,又是一脸乖巧的微笑。
既然已经误上贼船,短时间内没有闪人的可能,封声也就索性光棍起来,谭父过来稍微一招呼,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客厅正中的L型转角长沙发上,谭父坐在他身边,而谭争鸣……只能坐到一张单独的扶手椅上。
谭母很快沏了三杯茶出来,分别放在三人面前的茶几上,又招呼封声吃干果盒里的零食,“小封,你爱吃花生还是瓜子?这里还有杏仁,都是家里自己炒的,和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你快尝尝!”一边说,一边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封声面前。
“阿姨,你不用忙着招呼我,我自己拿就行了。”封声伸出双手接过瓜子,嘴上客气地道谢,心里也很是感动。他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谭父谭母的时候,哪怕辗转周折了那么远的路,耗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依然没有忘记带上些土特产,分给剧组的大家。而自己身为电影导演,自然被分得了最多最大的一份礼物。
那时的谭争鸣也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在自己面前会自卑,会羞涩,会在自己说话的时候不错眼睛地盯着自己,里面有着很长时间以后他才能真正看懂的深情。
只可惜这一切,都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就好似一首慷慨激昂的乐曲,在弹奏到高潮章节内的某一小节中间的二分音符的时候戛然而止,哪怕已经时过境迁,依然忘记不了当时的那一瞬间的不甘和遗憾。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
封声不得不承认,那些过往其实并没有那样容易遗忘,它们一直被埋藏在他的心底,一有风吹草动,就瞬间冒出来不断地提醒他:那段过去,其实并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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