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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帖 望穿秋水 回头就当作初次遇见 5（第1页）

纪采薇低着头刚要走出周瑜的府邸大门，迎面却差点撞上一个宽厚温暖又熟悉的胸膛。她抬眼一看，来人竟是孙策。她慌忙间低下了头，想要从孙策身边走过去，却被孙策叫住。

“请问---你是？请恕在下眼拙，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孙策看着眼前这个清俊的男子，没来由地一阵好感。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地见过他，就是想留住他多寒暄几句。

“孙郡守，”纪采薇内心一阵悲凉，对他的称呼，到底还是退回到了这一步。“我只是个闲人，来给周公瑾道喜的。我们...应该没见过。你们....后日就要大婚了不是吗？”

“是了，我...我这有封喜帖，届时兄台不妨来凑个热闹可好。”孙策从怀中掏出一封大红的喜帖递给纪采薇。他有点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对着陌生人发帖子本不应该，他这行为倒像是在讨份子钱一般。可他就是想多跟他聊几句，哪怕是没话找话也好。

“那就...多谢孙郡守邀请了。有空的话，我会去的。”纪采薇抬头接过那封还有孙策体温的请帖，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似乎有点疑惑地正在打量着自己。看样子他的确是不记得自己了，也好。这样，所有不舍和折磨，就只有她自己承受。

“未知公子是哪家的？你...不是我江东的人吧？”孙策仍在努力地回想着。对面这张见而忘俗的脸他不可能没见过，但只要他一深究，就觉得太阳穴汩汩地跳着疼。周宅府邸门口的大红灯笼映照着年轻男子的脸，孙策不好失礼一个劲地盯着人家看，但也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泪痕。他怎么了？孙策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根小针刺了一下。

“在下并非江东人，来此只是探亲。孙郡守此时来必是有事要与公瑾兄商量吧，还是快进去吧，在下告辞了。”纪采薇心一横，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又何必再纠缠。未免夜长梦多，她抬步迈过大门槛就要走。

“公子----”孙策还徒劳地想要留一留她，“改日叫上公瑾，咱们一起聚一聚可好？他的朋友自然也是孙某的朋友，孙某做东。”

纪采薇回身低首一揖。“多谢。在下祝愿孙郡守与新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孙策楞了一下，忙回了一揖。“如此...多谢吉言。”

看着年轻的男子匆匆离去的身影，孙策突然间觉得这人的背影好孤独。他心里很闷，闷到足以冲淡他即将大婚的喜悦。他没理由地叹了口气，向后面内宅走去。周府里还有谁不认得孙郎，大家纷纷跟他行着礼问好，也知道不必通禀。孙郎周郎已经好得快像一个人了，自家人也不必那般客套。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孙策越往后面走，就隐约听到有琴声传来。暗叹公瑾果然是个雅人，即便马上就要成亲了也没忘了这点雅兴。可离内室越近，孙策的脚步就越慢----这乐声，怎地如此熟悉？他明明没听过，怎么每一声都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竟感觉有种隐痛。只是这隐痛不知被什么压制着，最后仍悄然变成胸口的一团闷气。

孙策走到内室门口，琴声也恰好戛然而止。门没关，他脚步后来放得又轻，周瑜不知他在门外正看着自己。周瑜将琴弦用手指生生地一根根拽断，及至后来，手指竟被勒出了血。琴弦每绷断一次，就发出一声闷响。这首曲子，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奏了。这床古琴，这一辈子他也不想再弹了。

他想哭，然而他哭不出来，他自认连这眼泪都是虚伪的。他胸中何尝没有一团怒火，这火将他的胸口灼得焦躁难忍，却又无计可施。流血的手指轻轻抚过琴身，周瑜突然暴起，将一床古琴摔到墙面上。瞬间，一床价值连城的古琴被摔成两截，再也无法修复。

“公瑾！”孙策早就想叫住他，可他从没见过周瑜失控的模样。一时间竟连他也呆立在门口，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周瑜内心的痛苦，竟像是能够传染给他。他从辞别了刚刚那个俊俏男子开始，心里也是一直不舒服。刚刚周瑜拽断的每一根琴弦，都像是他也渴望着去做的事。直到周瑜愤而将琴摔碎，颓坐于地上，孙策才恍然醒悟----他最要好的兄弟和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怎么来了？”周瑜没想到孙策竟然出现在门口，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强笑着站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公瑾，你有什么不快，若不便对外人言，可否对我说？”孙策从腰间摸出两小坛酒接着说：“想着你我即将成家，心中却突然有些惴惴。左右也睡不着，就想来找你饮几杯。再就是...问问婚礼之物可还有何遗漏，你还需要些什么，尽管说。”

周瑜眼中一热，差一点流出泪来。他偏了头假装让座，将眼泪甩在了榻座的锦垫上。“多谢大哥费心，一应婚礼之物，都让大哥代劳包办了。都齐全的，什么都不缺。大哥，快坐吧。”

孙策将酒放在案几上，随意地往榻上一坐，瞟了一眼破碎的古琴问道：“公瑾，你这是怎么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你的手...无碍吧。”

周瑜去一边的架子上拿了方干净的丝帕，背对着孙策将手上的血迹擦了擦，又悄悄包扎好，才回转身来。“无妨，小伤而已。只是心绪不宁，让大哥见笑了。”

“我方才进府之时遇见一年轻男子，公瑾，他是谁？你为何心绪不宁，可是与他有关？还有，我总觉得他面熟，恍惚是个认识的，但他又不是会稽人氏。对了，我还发给他一张喜帖呢。公瑾，你告诉我，他与你有何关联？他既是你的朋友，何以我竟不识？”孙策抛出一连串的疑问，让周瑜几乎无力招架。

他到底还是遇见她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巧到如此残忍又诡秘。他竟亲手给了她喜帖吗？周瑜都忍不住要替她觉得痛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周瑜缓缓在孙策对面坐下，终于圆出一套谎话来。“大哥，他是...我从丹阳郡带回的书吏。或许，你在队伍里见过他，所以...觉得面熟也不奇怪。”

“是么...”孙策像是喃喃自语似的质疑着，“公瑾，回头想想那天你回来，我在郡守府给你接风，他是不是也在场？为何....我总觉得那天的事情缺了一块。不...是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有好多事情都缺了一块，我无论如何都接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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