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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兄长的突然出声质疑,洪遵心中虽然有些不痛快,但还是认真的回道“我在泉州见到的人,上至官吏将领,下至百姓军汉,都是支持朝廷招安的主张的。这保安社过去虽然是海盗,但却并不是什么滥杀之辈,他们虽然劫掠海上商船,却也剿灭了不少穷凶极恶的盗贼团伙…”
洪遵说了一大通,突然就住了口,他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从福建路到台湾逛了一圈,居然就没有遇到一个对保安社恨之露骨的人物,这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大对头啊。
看到弟弟似乎有所反应了过来,洪适才慢悠悠的说道“就算是我大宋的官兵,穿州过县时尚且不免为百姓所忌惮。这保安社不过区区海外一伙盗贼,居然能让福建官民都颇有认同之感,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
本朝自开国以来也只有一只岳家军,在百姓中有着秋毫无犯的盛誉,不过旋即也就被秦太师所毁了。能够把一只盗贼管束到这等程度,这样的人岂会没有能力办成北面之事。我现在有所担心的是,这沈三郎究竟要的是什么?”
自从父亲出使北方被金人扣留,洪适就一直主持着家中事务。对于洪氏兄弟来说,洪适不仅是长兄,更相当于是一位严厉的父亲。虽然在父亲回国之后,洪适就渐渐淡化了自己在家中的权威,但在关键时刻,大家还是相信这位大兄的判断的。
洪适对于弟子沈敏的判断,无疑是承认了这位弟子的才能,也就是等于肯定了洪遵的眼光。对于这个判断,洪遵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他觉得兄长对于这位弟子的评价似乎高了些,洪遵虽然觉得沈敏是个人才,但他认为这还是一块璞玉,需要打磨之后才能散发出宝玉的光芒。可是大兄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认为这块宝玉已经成型了,不须再进行什么琢磨了。
洪遵对此自然是难以接受,不过他也不愿意在这样的问题上和大兄发生什么无谓的争执,毕竟时间还是能够证明一切的。于是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道“大兄担心三郎别有企图,可有什么证据吗?
我自从和三郎认识以来,同他的交谈之中,只听到一片拳拳报国之心,却没有听到什么谋逆之言,且他现在做的那些事,也都是为了增加百姓的收入,也算是利国利民之举。大兄说他别有企图,是不是太过了些?”
洪适撇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后道“景严难道没听过,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吗?这三郎到现在为止,所做的每件事都能利于他人,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对于他的志向我们却始终看不清楚。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心为国,这自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他心有他图,你又该如何自处?”
洪遵沉默许久,方才向兄长问道“既然兄长对三郎有这样的疑惑,那么为何刚刚又要应承于他?没有了我们的助力,他在饶州想做什么事,恐怕也未必成的了啊。”
这次倒是轮到洪适沉默了良久,方才摊开双手对兄弟回道“你说的不对,即便是我们出手阻扰,三郎做的这些事也未必不成,顶多也就是延误些时间而已。因为他所做的事,能够让本地百姓得利。本地向北面走私货物的商人并不少,地方官吏可也没有那位敢站出来同饶州百姓为敌的。
我们洪氏若是置身事外,就是把本地乡绅领袖的位置让与他人;若是出手阻扰,那就是自绝于乡里。我思来想去,这顺风船坐总比不坐来的好。坐上去了,起码事情还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坐上去,我们只能望而叹之了。
更何况,若是不让三郎放手做事,我们又如何能够看清,他究竟想要什么呢?他做的越多,我们自然也就对他了解的越多,这样方才能够有所决断么。我今日同你讲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够和这位弟子保持些距离,不要把自己陷进去了。身在局中者,是无法纵观全局的…”
张世庸在洪家下人的安排下,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他刚刚换好衣服打算小睡一会时,却收到了有人来拜访自己的消息。张世庸有些好奇的走出了房门,看到一位年轻人正站在院子里观赏着墙角几株开的正艳的桃花,他认真分辨之后,发觉这位年轻人正是沈敏。
而看到张世庸出来之后,沈敏也赶紧转身叉手向他做了问候。张世庸站在台阶上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这才矜持的问道“原来是沈承节来了,不知沈承节为何事而来啊?”
沈敏笑了笑说道“张内侍远道而来,原本下官是不该这么着急上门的。不过下官想着,既然官家有召,自然应当以公事为重,这才大着胆子跑来请教张内侍了。不知张内侍能否容许下官入室请教一二,如果您不嫌弃下官冒昧的话?”
张世庸转着眼珠打量了沈敏一会,便侧身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微笑着说道“沈承节说的哪里话,这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沈承节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我自然都是知无不言的。还请入内说话吧…”
张世庸随口让跟着自己过来的小宦者守在了门外,然后引了沈敏进房说话。两人一谈就谈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到沈敏再出门时,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几分轻松的神情。
“还请张内侍留步,既然得了阁下的指点,我这就回去安排收拾行礼,等明日午后便启程,争取早日赶到临安行在,免得误了官家之事…”
张世庸一边心情愉快的摸着袖带中硬邦邦的纸片;一边看着大步向院门走去的沈敏的背影,心中想着这沈家三郎虽然年轻,但是规矩倒是知道的不少。胡家金银铺100两银子的票子,也不枉了他刚刚向对方尽心尽力的指点了。
本朝的内侍虽然不及大唐和五代的宦者这么权势滔天,但是凭借着他们身为官家身边最为亲近的人,自然是最清楚官家脾气和心情好坏的。他们也许不能干涉文官执掌朝政的格局,但是对付一两个没眼色的文官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武臣什么的,他们就更看不上了。只不过当日苗、刘兵变,武人对宫内内侍大肆杀戮的景象还存留在他们的脑海里,这也就使得这些内侍们无事都不愿意去招惹这些武人了。像沈敏这样无根底的外臣被官家召见,没有他们这些熟悉宫内事务的内侍指点,应对时是很难被官家看入眼的,只能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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