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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场外之人一齐怔住。几名将官眼睁睁的看着韩肖,分明便是在问追是不追。韩肖心思转得极快:苏清雪即是杀了自己,陛下至多是罚他一顿,郎中令也决不会缺人做;可自己若伤了他,脖子上这颗脑袋怕是长得不那么安稳了。当下道:&ldo;苏侯爷骑着浮云,追是追不上了,报给场中知道便是。&rdo;身边卫士应了一声,自打信号上报。

南轩正瞄住了一只白狐,听随从回禀苏侯爷闯了进来,便放下了弓箭,回头果然见白马青衫一路奔了进来,便拨转马头迎了上去。笑道:&ldo;不是要你多睡一会儿么,怎么又跑了过来。韩肖也没拦下你,往后可怎么指望他能守住未央宫。&rdo;苏清雪&ldo;哼&rdo;了一声,也不答话,摘下犀角端弓来,伸手去抽羽箭。南轩笑道:&ldo;你这是做什么,可是要弑君么?&rdo;苏清雪不理他,拨马往西边的林子奔了下去。

南轩纵马跟上,同他并骑轻驰,笑道:&ldo;清雪恼了我么?这样罢,我们来比比谁she的猎物多。清雪若是输了,便不许再生气。&rdo;苏清雪道:&ldo;你输了呢?&rdo;南轩微笑道:&ldo;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朋友,我便饶了他。&rdo;苏清雪早料到他已知道了南军之事,也不吃惊,只是侧脸瞄准一头白鹿,道:&ldo;他回去了。&rdo;南轩也将弓箭拉开,道:&ldo;你让他回去的?&rdo;苏清雪纵马紧追着那鹿,道:&ldo;他不是谢秋重的人。&rdo;南轩淡淡道:&ldo;你就这么笃定?&rdo;苏清雪摇头,道:&ldo;就算是,那又怎样。他是谢宣的儿子。&rdo;手指一松,羽箭流星般疾she出去。

南轩与他同时发箭,微笑道:&ldo;说的也是。本想卖你一个顺水人情。&rdo;有侍从奔过去捡起那白鹿,见鹿尸上插了两支箭,一时为难,不知该算作谁的猎物。算作苏侯爷的固然不妥,但若算作陛下的,弄得苏侯爷心中不悦,似乎也不是玩的。

苏清雪皱眉道:&ldo;你做什么抢我的猎物。&rdo;南轩笑道:&ldo;明明是你抢了我的,反倒贼喊捉贼么?退一步说,就算是同时she中的,那也说不上是谁抢了谁的。&rdo;苏清雪不语,忽然催马疾驰出去,弯弓搭箭,she向一只獐子。他手指刚刚离了弓弦,身后便有一箭飞了过来,又是一齐she中。

苏清雪微微扬眉,手再伸进箭袋时,抽了两支箭出来,眼角瞟了一下南轩的位置,将两支箭都搭在了弦上。此时恰听得翅膀扑棱之声,一只野雁被惊了出来。苏清雪仰首拉弓,一箭she向那雁,另一箭斜飞出去,恰被南轩之箭she中箭头,一齐落下地来。南轩微微惊讶间,那雁悲唳着落了下来。

苏清雪驰过去将那野雁捡回来,笑吟吟的道:&ldo;你若不能同时she三支箭,便是我赢了。&rdo;南轩笑道:&ldo;我认输。幸好赌资还未谈定,我也没亏了什么,清雪却是白赢了!&rdo;大笑声中,催马急急逃走。苏清雪气道:&ldo;南轩!&rdo;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催马追了下去,真想就此将他she死。

南轩日日陪着苏清雪在上林苑中游玩,履迹终南,行舟太液,说不尽的诸般花样。情人眼中,便是一棵狗尾巴糙也能看出许多景致来,何况这上林苑中的山水、楼阁、池沼、奇宝、花木无一不是珍奇华美,观之不尽。悠悠然已是不觉半月过去,当真是乐不思蜀。

一日南轩同苏清雪在复道上闲步,观赏太液池中水天白云的景致。池中的山石上植了许多雕胡、紫、绿节之类的香糙,清风款款,香满池上。水中又养着紫鸳鸯、鹧鸪等水鸟,行行对对的觅食嬉戏,十分有趣。

两人正觉心神怡然,忽有内侍匆匆过来禀告道:&ldo;陛下,披香殿忽然遣了人来,正在骀荡宫偏殿候着。似是出大事了。&rdo;披香殿正是陈昭儿的居处。南轩顿了一下,疾步往骀荡宫去。苏清雪淡淡一笑,随了南轩过去。

来人是陈昭儿的贴身侍女,见了南轩,一头跪了下去,还未说话,先自哭了出来。呜咽道:&ldo;陛下,婕妤娘娘昨夜薨逝了!&rdo;南轩心里早已料到三分,此时却仍是止不住一惊,沉声道:&ldo;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rdo;

那侍女哭道:&ldo;四日之前,娘娘正好好的给小皇子fèng制衣裳,忽然肚子痛得厉害。奴婢急忙叫了太医来,谁知太医还未到,娘娘便小产了!太医请了脉,说是中了药毒,分量虽不大,胎儿却娇嫩,没抵受得住。奴婢该死,没看住娘娘,昨天夜里,娘娘一时想不开,投缳自尽了!&rdo;

南轩静静想了一想,道:&ldo;昭儿吃着什么药?&rdo;那侍女抽泣道:&ldo;娘娘吃着保胎药及玉壶海藻汤,都是太医署千思万想的定下的;日常饮食奴婢们也都小心伺候着,都没什么不妥。&rdo;南轩道:&ldo;别的没什么异常么?&rdo;那侍女收了哭声,怯怯的道:&ldo;昭仪娘娘自省亲回宫后,忽然对娘娘异常亲近。知道娘娘身子不适,还热心寻了许多药物来,但娘娘从未服用过。&rdo;南轩摆了摆手,一旁的内侍便将那宫女带下去安置。

南轩站起身来,在殿内缓缓的踱步,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忽然狠狠踢倒了一张象牙包金凳子,怒道:&ldo;他擅自裁减南军,已是欺到了朕的头上,竟敢又害我骨肉,也太过分!&rdo;苏清雪看他眼中的怨毒之意多过愤怒,禁不住颤了一下。

外面侍从知道陛下发怒,都是连气也不敢随便透一口,更无人敢过来自寻死路,殿内一时静得迫人。苏清雪淡淡的开口道:&ldo;陛下糊涂了。&rdo;南轩听是苏清雪的声音,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绪,道:&ldo;清雪这话是什么意思?&rdo;

苏清雪道:&ldo;谢太尉专横跋扈,目无君王,陛下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rdo;南轩静了片刻,道:&ldo;清雪心里清楚,又何必问我‐‐现今宫中惟一的皇子是谢昭仪所出,陈昭儿有孕后,我一直盼她能产下子嗣,如今却被谢秋重设计害死。&rdo;苏清雪淡然道:&ldo;我就是这个意思。&rdo;南轩一时怔住,道:&ldo;怎么说?&rdo;苏清雪道:&ldo;陛下若能除了这逆臣,日后多少时日、多少好女子,想要多少皇子后嗣没有;若是这件事办不下来,反被他所制,纵是另有一百个儿子,又能怎样,被扶上皇位去的也只能是大殿下。&rdo;

南轩沉默片刻,微叹了一声,道:&ldo;清雪说得是,是我糊涂了。&rdo;伸手去握住了苏清雪左手,忽道:&ldo;清雪心里委屈么。&rdo;苏清雪一怔,道:&ldo;什么?&rdo;南轩低道:&ldo;我宫中嫔妃众多,却从不许你亲近女子。&rdo;苏清雪微笑道:&ldo;你不是从来都是这样么,我心里若有怨气,怎么会回宫来;自由自在的留在竞州,便做个画师也饿不死我,也不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想要嫁我。你真把我看作怨妇了么。&rdo;南轩搂了他入怀,低道:&ldo;清雪,清雪。&rdo;脸颊轻轻挨擦他柔软的头发。苏清雪轻声道:&ldo;陛下伤心么。&rdo;南轩摇头,道:&ldo;那jian贼太放肆,我是气得厉害。&rdo;苏清雪靠在他身上,口唇微动,想说什么时,却终是未说出口来。

两人相拥良久,一时风过华堂,吹动了殿前垂着的百尺虾须帘,叮玲一阵脆响。南轩慢慢松开了手,道:&ldo;清雪在这里玩得开心么?已是出来半月多了,明日便回宫去罢。先去用些午膳。&rdo;苏清雪低头不动,道:&ldo;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能容我么。&rdo;南轩微奇道:&ldo;随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怪过你。&rdo;

苏清雪脸上微微发白,道:&ldo;陈婕妤一案,虽只是后宫之事,但于陛下要做的大事,却有莫大的帮助。谢昭仪做下这等事情来,同谢太尉无关也有关,陛下借着这事打压他,他若乖乖遵旨,陛下便一步步削了他权柄;他若不肯遵旨,定会行险同陛下相抗,陛下要动刀兵,便是师出有名。&rdo;南轩道:&ldo;他从不从命,我一样要拿他,也不必寻什么借口。&rdo;苏清雪低头拨弄着衣带上系的青莲双鱼玉佩,道:&ldo;谢太尉握着半朝权柄,虽不足惧,却不能不仔细防着。如是他先动上了手,调度之间便有痕迹可寻,陛下的胜算便大了许多;陛下若贸然行事,戕害先帝老臣的名声先不说,这着棋终是险了一些。&rdo;

南轩不语,半晌道:&ldo;清雪,你什么时候也懂这些了。&rdo;苏清雪低道:&ldo;我这次回来,身份情势都与往常不同,若不自己多留心着些,只怕立时便给人连骨头也嚼碎了。&rdo;南轩点头,淡淡的道:&ldo;那很好。走罢。&rdo;仍旧握住了他手,吩咐外面内侍传膳到紫宫去。苏清雪只觉南轩的手似是比往常凉一些,难道自己能帮他,他反而不欢喜么。

第二日,苏清雪随南轩回城,却并未进宫,自回了云阳侯府。不想前脚进了书房,后脚便有小丫鬟玉梳拿了一只小巧的桃木镶银盒子进来。苏清雪看见,道:&ldo;丫头,胡乱收了什么进来。没告诉你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许进府么?&rdo;玉梳吃吃笑道:&ldo;公子,不是奴婢没规矩,实是这礼物万万不能拒的。&rdo;苏清雪挑挑眉,伸手去取。玉梳似是不想给他,却被他快手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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