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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骑士的故事（第3页）

画上的一切实在是栩栩如生，比真人真事还要更让人看得清，它们花费了忒修斯王一笔巨大的财富，所以显示出无比的庄严和雄伟。场地完工后，忒修斯王看了很满意，现在就只剩下留在他的王国里耐心地等待底比斯兄弟的归来了。

再说帕拉蒙和阿赛特两兄弟，既然仁明的君主给他们出了如此公平的一个题目，有关他二人的生命和爱情，二人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把它完成。他们各自到了一个或几个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在那里招兵买马，各自准备了一百名士兵。这些武士都是装备精良，在他们的地方很有名。他们有着最忠贞的武士精神，认为为了爱和荣誉而战可以使自己声名远播，那场面看起来也肯定会无比壮阔。就像帕拉蒙的那一队一样——他们各自穿着自己所喜爱穿的盔甲：有的穿着铁锁甲，手中拿着长矛和盾，有的只挂着两片能保护胸膛的钢甲；有的喜欢把双腿包裹得严严实实，有的只在手中准备了棍棒和斧。总之，他们各按各的爱好，全副武装追随帕拉蒙而来。其中，有著名的色雷斯大王利库尔戈斯[428]，他的脸上长着长长的黑胡子，一双眼睛奇异地闪着红黄光；两道剑眉如霹雳，一双眼睛有鹰之光；浓浓的头发梳得展展滑滑撇向后面，比乌鸦的羽毛还要黑；他的肌肉结实，两条胳膊比树木还粗。手臂上戴着沉甸甸的金冠，上面镶满了各色珍珠和明钻。他的战衣上没有任何的纹章，只是一件黑乎乎的大熊皮。二十多条大如牛犊的猎犬紧紧跟在他身边，由于脖子上有金色的铁环，所以它们不能走远。这位大王带领着一百多名贵族来参战，而只有他自己才站在大车上，那是一架由四头白色的战马拉着的车，看上去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模样。帕拉蒙的队伍是这样，阿赛特的同伴也很不一样。我们从记载古事的书上看到，与阿赛特同行的人有印度帝王埃梅屈武斯一行，他们也是公侯与君王相随，全都披盔戴甲威风凛凛。印度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身穿缀着白色纹章的短斗篷——鞑靼丝是它的用料，红宝石是它的点缀。就连马身上还都披着金丝织的马衣。这个王年龄大约只有二十五，一头卷曲的头发黄又亮。他的脸色红润，鼻子高高，有丰满的红嘴唇，还有洪亮的好嗓音。这样一个王，头上戴着金桂冠，肩膀上还栖着一只凶猛的大猎鹰。你们可以想想，当这支浩荡的队伍在几百头驯养豹子和狮的开路下，开进雅典城的时候，那景色是怎么样的一种壮观。总之，在约定的时间即将到达的时刻，帕拉蒙和阿赛特的两支队伍都已经开到了雅典城。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伟大的忒修斯王更权力无边的王了。在他的布置下，雅典城早早就作好了迎接的准备。他们把客人们让进雄伟的宫殿，献上美味的食品和烈性的酒，还让人把那些漂亮而又娇媚的舞女们叫来，为客人们表演唱歌和跳舞。忒修斯高高地坐在他的王位上，再没有人比他看起来更高贵了。他俯视着眼前这一切的英雄和美女，脸上挂满了满意的笑容。为了节约时间，这一切我们就不再细细叙说，单把话题放到大家期待的主战场。

那是一个星期一的凌晨。天还没亮，无法入眠的帕拉蒙就已兴奋地穿衣起床，他不是为了要早早地赶到战场——距那个时刻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目的地是敬奉着强大的基西里娅[429]的神庙。在那里，他怀着一颗极其虔诚而又卑贱的心向着神像跪倒，口中发出真诚的祈祷：“我的女神维纳斯啊，这天上人间最美丽的人！你是伟大的朱庇特之女，是伍尔堪[430]的妻。你的法力无边，可以让西塞山上的人们生活愉快[431]。你也曾爱过美丽的阿多尼斯[432]，那你一定能够了解我对艾米莉的心。我在牢笼中已经受尽了折磨，只是为了爱情我不想述说那一切。今天我这么谦恭地跪倒在这里，只是想请求你一件事。”

“我的英明的女神啊，愿你能够看到并体谅我对艾米莉的一片情。为了她我食不能进夜不能眠，就是付出生命也无有所怨——愿你能看在我对你的一片忠贞与虔诚上，把她赐给我。”

“如果你能垂怜我受到的可怜的伤害，如果你能把她赐给我做我的爱，女神啊，我将永生做你忠实的奴仆，为你献上天下最丰厚的祭礼。我不求今天在战场上能把阿赛特打败，让我的英名传播到远方；我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武艺高强，能把人们崇拜的对象来担当。女神啊，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得到我可爱的姑娘。”

“我知道你在天庭里虽然不像战神那样凶猛，但你却有足够的威力能令所有的人都服从，如果你能如我所愿答应我的请求，我的女神啊，我将永远做你庙宇里的朝拜者，无论每到一个什么样的神庙里，只要有你的祭坛在，我就会为你点燃一团圣火，并且为你上供。”

“女神啊，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做，那么我请求你，在今天的战场上就赐给阿赛特一支锋利的长矛吧。让他把它刺进我的胸膛，这样他就可以得到他也爱着的姑娘，而我——痛苦也罢，羞辱也罢，死了就什么也不会在意了。”

“这就是我的祈祷啊，女神，愿今早的你更加美丽，愿仁慈的你能够听见！”做完祈祷的帕拉蒙又再次倒地拜头，虽然神情凄然但心底却是无比虔诚。就在这时，供台上的神像忽然动起来了，就像有人正在推动它一样。满心欢喜的帕拉蒙知道，这是神告诉他他的话她已听到，由于为他的诚心所感动，所以答应在争斗中一定会帮他的忙。帕拉蒙不由自主又拜了几拜，然后就高高兴兴回到家中。

时间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太阳升起来了。这时刚刚从寝室里清醒过来的艾米莉也计划到神庙里去拜祭。她让侍女为她准备了干净的祭拜服，还有香火和祭炉。在角质容器里她装填了甜美的蜂蜜汁，在穿上祭服以前还把身子洗得干干净净。她让人从花园里新鲜的常绿橡树上采下柔软的枝条，亲自编成一个美丽的花环戴在头上，然后就领着一群侍女来到了狄安娜的神庙。在这里，她先把圣火点上，然后就拜跪在地虔诚地向女神祈祷。她的祈词是这样的：

“贞洁的女神啊，你住在绿树成荫的森林之巅。山川和河流尽收眼底，你看得透人世间的一切。你是普路托冥王的王后，法力无边的处女神，所以也一定知道我心底里的想法。我是和你一样的处女啊，我的愿望也是终生做一个贞洁之女。我不喜欢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更不喜欢为他们生儿育女；我的最大的喜好就是和你一样，在山川田野里游荡，哪里有猎物就奔向哪里，得来的战利品就把它献在祭坛上。”

“我知道帕拉蒙爱我爱得发狂，阿赛特爱我爱得心都痛——人们都这样说。但三重形象化身的女神啊，你可知道我心中根本就没有对他们的爱！我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我愿意做你终生的侍奉者，但愿你能体谅我的这一切，开开恩，不要把我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要嫁给其他男子中的任何一个。我愿意你把他们所有对我的爱互相转移到对方身上——让他们互相爱对方！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欢笑和眼泪奉献给你，还有我最最贞洁的处女之身。女神啊，但愿你能听到！”

“如果上天注定了我必须要嫁人，那么，女神啊，就请你为我挑出最爱我的一个吧，这样我的眼泪就可能会少往下流一些，我对你的眷恋也就会更多一些。”

“女神啊，但愿你能听到我所说的一席话，希望你能赐福给我！”

艾米莉说完正要往圣火里再填上些香料，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华美的神坛上出现了一些异象：一个本来烧得很旺的火焰在刹那间竟然熄灭掉了，而另一个本来就要死亡了的火焰却在闪了几闪之后，突然又烧得更旺。这个异象惊吓了艾米莉一跳，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尤其是那个熄灭了的火焰，在毕毕剥剥几声爆响之后，还流下了几滴似血非血的红液，这把艾米莉惊得不由得尖叫，还流下了胆怯的泪水。

就在这么哭泣的当头，一身猎装的狄安娜形象降临在她身后。就见她手里拿着弓，对着艾米莉说：“我的女儿不要哭。你们的命运早已经在天庭里注定，这不是能靠一些祈祷就可以改变的。既然他们中的一个人为你吃尽了生命的苦，那你就必须要嫁这个人。刚刚我的圣坛之火已经向你显现了这种征兆，只是那人是谁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只有回家去静静地等待，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哭泣。”说完，女神晃了晃她手中的猎箭隐去了身形，只留下惊异的姑娘还在那里思索。只是无论她怎么猜测，神的意志总是她所不能知道的。面对这种情况，可怜的姑娘只有对自己说：“神啊，无论结果会怎样，我就把一切都交给你吧！”说完，姑娘也回去了自己的宫殿。

这里我们已经说完了为了这次争战，帕拉蒙和艾米莉两人各作了什么准备。如果不也说一说阿赛特的情况，我想这对于各位听众来说，是极不负责的，而对于阿赛特本人来说，也是不公平的。所以接下来，我也要不厌其烦地说一说阿赛特所做的祈祷了。

阿赛特祭拜的神不是别的神，而是红色的战神玛斯。他也带着充足的牺牲和祭品来到神庙里，对着玛斯的神像，以异教徒的虔诚和方式跪下：“居住在那寒冷的色雷斯的战神啊，所有国土和征战的主宰！你手里握着胜利的神剑，意愿中控制着征战双方的命运。如果因为我的年轻和力壮，有幸能得到你的垂青，做了你忠实的侍从者，那么就请我的主人可怜我这一腔悲苦的情绪吧。”

“我知道你也曾像我一样爱过，就是那美丽的女神维纳斯。你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丰姿，那时你是多么的幸福啊，但我知道你也曾遭到过打击——伍尔堪不是把你套在了网罩中吗——只因为你和他的妻子在一起。这种相思的痛苦你也曾尝过，我相信你一定能了解我此时的心情——爱而得不到的生命是多么苦恼啊，愿你看在我们共同的遭遇上而怜悯我。”

“我非常清楚，要是我仅仅凭靠现在的力量，绝对得不到美丽的艾米莉姑娘，因为即使我是这么爱着她，在她心中我却还不如一根羽毛那么重。我的生死浮沉她全不放在眼里——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单相思之苦。因此，我只有在战场上胜得了这次征战，才能够得到她对我的垂青。——仁慈而英勇的战神哪，为了你当初也曾受到过的煎熬，就请降福给我吧，让我胜得这场战争。”

“我将为你把所有的礼物奉上：把我的光荣归于你，把我的英勇归于你。我将终生在你的殿堂里挂满旗帜，还有我所有的战士的纹章。为了能做你的奴仆，我愿意把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经受过刀剪修剪过的头发和胡须全都奉献给你，只愿你能接受我的请求和意愿。”

刚强的阿赛特刚刚把祈词说完，猛听得神庙上的门一阵叮叮当当的碰击之声，就像有什么人在使劲用手摇晃一样，神庙的各种饰品都开始颤动。阿赛特惊奇地退后一步，就见圣坛上的火焰忽然照得通红。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之中，一股奇特的香味四散传开。在阿赛特的耳边，一个含混的声音掠过，听起来好像是“胜利”二字。阿赛特不由得心花怒放，对着神像又报以最崇高的敬礼，随后也回到了他投宿的地方。

帕拉蒙、艾米莉和阿赛特三人的祈祷好像都有了显现，这可急坏了天庭里不同的神。一方面是美丽的朱庇特之女维纳斯，另一方面则是凶猛的战神红玛斯。他们二人各自联结不同的神组成队伍，在天帝的面前展开了争论。最后，一位年老的神走出队伍，对他们二个各自说：“争吵不是解决的办法，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有一个平和的心情。”俗话说，年老人的经验多，虽然这个年老的天神萨杜恩[433]在体力上已不如战神玛斯，也不如爱神维纳斯，但要是论起计谋来，这二人却不得不甘败下风。萨杜恩为了平息这场神的争战，就对维纳斯说道：

“我亲爱的女儿啊，不要在那里争吵。你知道，我是法力无边的农神，我的本事远远超过了人们所能想象的空间。我可以毫不费力地隐藏在大海的深处，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于森林小屋；我可以制造出人世间的犯罪，令邪恶的人走上绞刑架，也可以运用计谋，使得亲如手足的弟弟与哥哥的妻子一起，把兄长谋杀；只要我还占据着我黄道上的宫殿位置，我就能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让房屋高楼为之倒塌，让森林树木无端焚烧；在我的权力范围内，我管辖着的疾病与瘟疫，可以给人们带去许多的痛苦，还可以把一个城池完全毁灭。总的说来一句话，只要我愿意，我就能使你也得你的满意。我将会尽我的所有的力量，帮助你把你的心愿实现，虽然玛斯也许下了他的诺言，但我却只会让你一人满意。所以，亲爱的女儿啊，不要再哭啦！”

天庭里的事情我们无人知晓，只知道从此后他们还是互不满足，每天争吵。对这些事我们只要知道个大概，我想也没有人会非得刨根问底，问问最后结果怎么样了——最主要的结果还是两个底比斯人的战争吧，我看我们现在就应该来说说他们。

欢快的雅典城就像是正在举行集会一样，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载歌载舞的景象。五月的天公作美，给了人们喜气的心情，尤其是明天两队底比斯武士要比武的消息，更是令所有的人们都异常兴奋。为了能早早起床观看比赛，人们在夜幕刚一降下的时候，就纷纷上了床睡觉。第二天，太阳神刚刚打了一个哈欠，所有旅馆的大门就已经敞开。来参加比武的贵人们以及外地来的观众们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地走出大门，吵吵嚷嚷奔向比武场。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种样式的武器和胄甲，有亮晃晃的盾牌和钢帽，有金灿灿的盔甲和马饰，有锋利的匕首和长矛，还有织工精细的斗篷和纹章。端坐在马匹上的武士们精神抖擞，气势威武，频频向对他们欢呼的市民们举手致礼。就连他们的奴仆和随从们也都披盔戴甲，志气高昂，作为他们坚实的后盾，计划在场地的边缘各自为自己的主人呐喊助威。宫廷里的乐师早早就准备好了，看到乐官的手势划下，万管齐奏，鼓号声、喇叭声，还有军笛声，声声响亮，声声充满了杀气。王宫的门外，到处是集聚的群众，兴高采烈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讨论这场比武的胜负。有的说：“我看那个大胡子厉害，一身的肌肉，满脸的凶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也有的支持那个个子高高、脑袋秃顶的人，说：“这人看起来顽强又凶险，光他那把大板斧也不下二十多英磅重。”还有的说：“为了爱情，这场争斗很值得，但是看到这两个漂亮的人儿中，总有一个要败在或死在另一个人的手中，真是让人看着就心痛。”

喋喋不休的猜测，再加上越奏越起劲的号角声，这一切不用人报告，就已经自己传到了王宫的内里头。还在寝室里的忒修斯王被喧闹的声音惊醒，从床上爬起来，呼唤侍者为自己穿衣洗涮，然后就端坐在王殿的顶端，等候两位底比斯青年的进觐。早已等候在门外多时的两队武士的领导人被带进了王宫，只见在他们面前的高殿上，稳稳地坐着一位君主就像神一样。他的脸色温和，目光却很威严。

从四面从方来的人们听说君王升殿，纷纷涌来观看，他们朝着一个方向挤着，伸长了脖子还是不能看见。大殿里人声鼎沸，最多的话是向这位伟大的君王问候致意。

君主向身边的人一个示意，传令官就开始高举他手中的旗帜：“请大家肃静，现在开始宣读王的旨意。”

“我们伟大而圣明的王，有着神一般仁慈的心肠。他为两位高贵的青年主持了这次比赛，却不愿意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因此而丧生。为了爱情而争，这是武士的荣誉，但让许多无辜的人就此而流血牺牲，却不是一位仁慈君主的初衷。高贵的血不能白流，比武者的荣誉应该得到保障。为此，我们的王重新作了安排，他要对原先的规定有所更改。下面就是王的新的旨意。”

“任何进入比武场的人，除了正式参加者外，一律不准带匕首或者其他可投掷的武器。如果有谁不遵守规定，他就要当场被处决于赛中。比赛者双方只许使用没有锐尖的长矛，冲刺的次数每人只能有一次。如果一方战败或落于马下，胜利者不能继续追杀，要赶快住手，否则另一方就可以做出猛烈的回击。你们都看到在场地的那边有一个竖满了桩子的地方，那就是战俘应该待的地方。胜利者要把失败的一方押到桩子前，失败的人就再也不能重新出战。如果一方的主帅被杀害或被擒住，争战就算结束。”

“比赛的双方听好了，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异议，现在就可以开始上场，用你们的勇气和手中的武器把对方打败，愿天上的神保佑你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声都在颂扬王的仁慈。刚刚停止了的锣鼓战号声也适时而起，乐声中一队队排列整齐的人马开始出场，他们要追随到比武场观看的君王，还要负起保护他的职责。

威风凛凛的君王坐在马上，身后就是美丽的王后和艾米莉。所有的武士按照地位的高低分成两列，一列站在他的右面，一列站到他的身左。他们井然有序地出了城，来到比武场上，君王先在高贵的地方坐下，其他人才开始各归各位。群众们高声叫着拥挤着也纷纷在有利的位置上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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