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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五 破败之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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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城的城墙破败不堪，坑洼深痕包围拱门向外分布，在城墙的两端，肆意生长的藤蔓已经爬至门楼之上。这里衰草寒烟，死气沉沉，仿佛荒废已久。拱门之外横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杆，始于左边立墩。门旁则立着一个方桌，那里坐着一个姿态懒散的中年门卫，门卫嘴里衔着烟锅，应该是保持这个姿势太久，所以开口说话时他脸颊颤抖。

“在这填个姓名，入城日期，我们好统计。”这段话才说完，嘴里的烟锅便往下滑落，他当即起身双手去接，接到的却是烟锅飘散出来的火星，烫的他大声怪叫，同时还耸起肩膀，整张脸往后仰去，嘴里发出嘶嘶呻吟。

“为什么要统计？”帕勒塔俯身书写，一面问道。

“最低限度管一管嘛，”中年门卫模样夸张地揉着酸痛的脸颊，在椅子后踱步。“现在大家都那么忙，我们住在里边的不得自己管管？这样至少能知道一天进去几个人嘛。”他停下揉脸的动作，扫了一眼他们。“大家都是慕国人吧？”

洛秋拿着伪装的固山卫书，点头说，“当然。”

“那就好。”门卫大摇大摆地重新入座。“跟我说说，那边现在什么状况了？这些日子跑过来的人不少，但比起住在那边的人来说，跑过来的其实也不算多。我看你们几位不像是一般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这买卖疆土的事情，可是要被子孙后代骂的。”

“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孙海标表达不满的拳头押在了木桌上。“卖的人是死了的太宰和大伯克。挨骂的也得是他们，你别阴阳怪气的，赶紧把这杆抬起来让我们过去。”

中年门卫的瘦弱体格显然无法和曾经的戍卫军队率相比。孙海标这么喊了几句，那门卫就陷入沉默不再说话。当帕勒塔写完四人名字和入城日期后，他才瞥了一眼登记表，走向立墩，脚踩其中，铁杆于是此端下沉，另一端高高立起。洛秋率先走过去，那门卫忽然出声喊道：“对了！差点忘了提醒，城西有一个悬崖，上面有个破吊桥，虽然破，但硬要过还是能过去的，对于那种可能喜欢硬要找死的人，我必须得提醒一下。别踏上那桥，也别想过去。最好别靠近那，不然后果自负，我可不管。”

他们进了城。按理说这是个城，毕竟这里确实是地图上标注的天高城，进来之后的城墙上还挂着古老的石刻地图，那时的曜国疆域比现在要广一些。但是，这个城里没有石板铺路，只有烂泥马粪，以及低矮翻新的旧房子。这些房子的翻新手法并不高明，譬如曾经高耸的塔楼被削去一半，如今住在里面的人也只是把剩下的一半封了顶，还在新屋顶上插了一支半个人高的手作风车。一阵风刮过，叶轮转动的声音单薄而孤独，就像这天高城一样，满眼的荒芜与萧条。

旧国都城里甚至没几件侈丽的衣裳。每一个路人的穿着都及其朴素，甚至还有穿着鱼腥臭味的衣裤仍悠然行走的农夫。打闹的孩童们身上则是开络的少儿服装，另外还有来自西兹的服饰，这些衣服虽然短小合身，但在洛秋眼里始终显得突兀，毕竟他从小就见惯了上衣下裳，哪怕是裋褐布裤，也不是眼前这个样式。

走了一段路后，孙海标的肚子开始咕噜直叫。他径直走向挂着面字牌的临街摊档，选了个最近的长凳坐下。“不管了，先吃点什么，这一路口干舌燥的，那些面包可真不是人吃的东西。这都有什么面啊？”

“正宗阳春面，请问要几碗？”女声从紧闭的三道隔扇内侧飘来，伴有一些奇怪的口音。

“你们吃不吃？”孙海标仰着头问。

“你有钱么？”洛秋点头赶紧坐下，顺便把固山卫书放在桌角。这些天的面包和饼干让他无比想念他心目中的正经食物，阳春面三个字此刻是如此的美味。

“我有，放心吃吧。”帕勒塔和艾息格围坐余位。帕勒塔说，“出去旅行是要做足准备的，我都养成习惯了。”

孙海标于是朝屋里大喊，“来四碗阳春面！”

店主很快就用托盘将四碗阳春面端上桌来。她看上去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头上扎着微微泛黄的白色三角巾，有一头靓丽的金色长发，眉毛当然也是金色的，只是没有发色那么明显。“趁热吃吧。”她说道。从帕勒塔手中接过铜币后，她收走托盘再次走回店内。

无论如何，她不会是一个慕邦人，那这面还能正宗吗？洛秋拿起久违的筷子，挑了几根面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后，他认为这姑娘并未说谎。

孙海标又要了一坛酒，那姑娘拿着酒坛，手挽木篮再次走出门来。她把酒坛放在桌上，接着取下铺垫了白丝巾的篮子，从里面拿出酒杯和小碗倒扣在桌上。帕勒塔给她铜板后，她转身准备进屋。

“姑娘，你不是慕国人吧。”孙海标出声叫住她，说完还打了个臭气熏天的嗝。

“几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她并不打算回答问题。

“没什么，”孙海标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从哪儿来。这阳春面是慕国的食物，毕竟你刚才在里面说的是正宗的阳春面。”

“我是繁真人。”金发姑娘语调冰凉地问，“繁真人就不能做正宗的阳春面么？”

孙海标显得窘迫地摇了摇头，再次举杯灌酒下肚。“我就是问问嘛，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说你的面做的真不错。”

“谢谢夸奖，”她回身鞠了一躬，赶在长发辫滑落之前起身。“这是我阿姨教我的，她是慕国人。几位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吩咐。”

艾息格已将桌上的四个杯子倒满清澈的白酒，洛秋拿起身前那杯抿了一口，登时感到有火烧心，辛辣涩喉，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仰头饮尽，闭眼等辛涩消化。

“看来你的人生不够苦。”孙海标意味深长地说，“这其中滋味，果然只有饮者自知啊……”

“那你苦着吧。”洛秋讥讽地说。这三人已开始传杯弄盏，喝的比吃的还多。

帕勒塔面色微醺时，这坛酒还剩大半。他起身摆手，封盖酒坛，示意大家不要再喝。艾息格则趴在桌上，呈现痛苦之姿。只有满脸通红的孙海标依旧生龙活虎，举杯时晃肩摆手，饮下后臭嗝不断。

“姜大鱼的姐姐在吗！”

尖利的孩童嗓音使艾息格直起身子，疑惑回头。孙海标则朝着声音飘去的方向扭头，恰好日照将他的影子洒在隔扇上，于是酒醉的他开始顾影自怜。帕勒塔坐回椅子上，朝着里屋，用比孩童更大的嗓音喊道：“有人喊，快出来看看是不是找你的。”

那三个孩子，一男一女，约有面前的方桌高。他们眉头聚拢显得很紧张，抬着握拳的手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大喊：“姜大鱼的姐姐在吗？快出来呀！”

里屋有人闻声出门，“怎么了？”洛秋看见，所谓的姜大鱼的姐姐，即是刚才那位来自繁真的金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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