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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分而治之 除法策略（第3页）

经验是最好的老师（德鲁的故事）

创新可以通过系统的学习而成为现实，这种观点令很多人难以接受。他们总认为，只有禀赋超群的人才有可能获得创意的火花，实现惊人的突破，凡夫俗子们只能望洋兴叹。很多人一开始都不肯相信我所介绍的这些方法，然而，凡是亲自体验过的人，无不为这些方法所折服。

我最得意的一次“宣讲”要追溯至2004年。当时，通用电气公司邀请我去纽约克罗瑟斯维尔做讲座，这里是通用电气公司著名的“约翰·韦尔奇领导力发展中心”所在地。

克罗瑟斯维尔是体现通用电气公司学习型文化的中心，也是世界上第一所企业大学，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学术领域和商业领域的大批精英。对于通用电气公司数以千计的员工而言，能在这里进修绝对是他们职业生涯中值得骄傲的经历。

我受邀到此给通用电气公司的40位资深营销人员做为期半天的创新力讲座。这些人全都是能力出众的营销专家，他们被公司选派来参加历时两周的高级培训课程。

讲座进行到一半时，一个学员举起了手。他原本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偏着脑袋，交叉着双臂，脸上摆出一副“不相信创新力可以通过系统的学习而获取”的表情。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一直在表达他的不屑。现在，他打算开口了。“你说你用这个方法在强生公司取得了成功，很好，我想它可能可以改进医疗设备，或是消费用品，比如宝洁公司那个案例。”他说道，尽量表现得没那么无礼。“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教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到。“你真的觉得这个办法能用在通用电气公司的产品上吗？”

他问完后，屋内一片安静。接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了。“问得好！”“就是，这个办法有用吗？”众人纷纷点头。那些原来慵懒地倚在椅子上的人这时都坐直了身子，另一些人则开始七嘴八舌地插着话，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种方法不太可能用在我们的产品上。”“我们的产品太复杂了。”“我们的市场已经饱和了。”局面失控了。

我有些被他们吓到了。开展这种类型的研讨会，我有足够多的经验，对于听众的“找碴儿”也习以为常。有时候，我甚至盼着他们来找碴儿，因为这往往是个转折点，说明他们开始很放松地进入状态了。一般来说，他们的问题都不赖，往往能让我抓住时机，用最有力的证据引出我的观点。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一样，这不太像是企业研讨会上那种态度友好的讨论，倒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些人看起来是认真的。如果我不能当场向他们证明创新策略的实力，那么，我将输得一塌糊涂。

通常，在形成这种对峙局面时，我会遵守一个简单的原则：不退让，也不虚张声势或是过度戒备。

所以我只是回答：“坦率地讲，我并不知道，但我们可以试试看。”

我尽量表现得淡定，但内心还是很紧张。这间铺着长毛绒地毯的会议室里火药味儿十足，穿着休闲西装彬彬有礼的商界精英们此刻就好比古罗马角斗场上披着战袍的嗜血的暴徒。

当我第一次给雅各布——本书的另一位作者——讲述这段经历时，他庆幸自己不必去应付这种场面。“我们文人不擅长短兵相接，”他说，“我的理论肯定满足不了你那些听众。”他说得对极了。

我的心跳在加剧，血压在上升，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我想好了，用除法策略。这一策略肯定能既快又好地证明创新能力和Excel（电子表格）一样，可以通过系统的学习而被掌握。至少我是这么期望的。

我转向第一个发问的那个人，“随便选择通用电气公司的一样产品。”我说。他想了一会儿。我寻思着他会从上千种产品中选择一样。飞机发动机？发电机？电灯泡？结果他一个都没选。

“冰箱。”他缓慢地吐出这两个字，微笑着。

全场一片哗然。“对，冰箱！”“对，发明一种更先进的冰箱！”我的心沉了下去。冰箱市场早已经发展成熟，古埃及人差不多在公元前1000年就发明了能制冷的“大盒子”。尽管冰箱生产厂家一直在不断地改进技术，但基本设计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冰箱销量一直很平稳，早就没有人再在它的创新上下功夫了。只要是对厨房电器市场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指望在短期内就此做出什么成绩。很显然，他们是想让我出丑。我甚至能从他们的笑容里感觉到他们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让他们说出冰箱的基本构造，他们一边说，我一边在活页上记录。“门！”“隔板！”“风扇！”“灯泡！”“制冰格！”“压缩机！”我差不多在纸上记下了十几种，回答声才陆陆续续地停了下来。接着，我让煽风点火的那个人从中挑出一种来配合我的除法策略。我猜他会选灯泡，因为灯泡的生产历史很久远。可我又猜错了。

“压缩机。”

其他人都笑了。他们格外享受这个时刻。想想看，你怎么可能把冰箱最核心的部件分解并重组后，还能确保它依然能用？这样的东西还可能发挥什么作用？

我竭力保持镇定，继续下面的讨论。“好的，压缩机，”我说。“那让我们把压缩机以及它的相关功能从设备里抽离出来，放在别处，一个在‘框架内’却不在冰箱里的地方。我们该选择哪里？”

房间里一片沉寂，他们开始思考了。我不得不表扬他们，他们至少开始尝试了。的确，他们想让我输，但又想让我输得心服口服。过了好一阵，坐在后排的一位女士说话了，“可以把它放在外面——屋子后面。”

我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很好，我们来想象一下这个新的形式。按照‘形式为先，功能次之’的理论，我们来分析一下它的好处。什么人会被这样的冰箱吸引？它有什么优点？请注意，我们只是在设想这些优点，不一定非得立马解决技术上的问题。”

我看到原先那些充满嘲弄的面孔上开始浮现出一丝困惑。有的人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胡乱写些什么，没有人再得意扬扬地发笑或是和邻座交换恶作剧般的目光了。这时的他们，是一群对未解的知识充满好奇与渴望的专业人士。一个看起来是这里年纪最轻的小伙子发言了，“把压缩机放在室外，厨房会安静得多。”另一位年纪大些的女士补充道，“厨房内的热量会减少。”又有人说，“维修更方便，主人不在家，维修人员都可以去修理。”接着，另一个人又开口了，“冰箱内部的容量会变大。”

最后，有人一语中的。“嗨，我想到了！”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声音响起来。一个戴眼镜的沉默寡言的男子举起了手。“我们可以用压缩机来冷却更多的东西，不光是冰箱里面的。”

我飞快地转向这个话题。“比如？”我问道。这个男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又大胆地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把冰箱分成很多个小冰盒，分别放置在厨房的不同位置。甚至可以把食品储藏柜的一部分也冷却起来。”

“这还能让抽屉变成能存放鸡蛋的冰格。”那个年长的女士说。

“没准儿还能有专门的蔬菜柜和饮料架，这样更方便人们取用，”戴眼镜的男子说。“可以对厨房的冰箱进行个性定制，那样就不只有一个冰镇储存室，而是有好多个小型的冰镇储物盒，这些储物盒共同构成一个整体的冰箱。”

我被感染了。我们的初衷是用功能型除法策略来改进压缩机，可现在他们已经在运用物理型除法对冰箱进行改进了。

这群人的奇思妙想如脱缰的野马，使我不得不放弃了言归正传的打算。“你们电器部就会有新产品了。”“我们要把这种产品推销给地产开发商们。”“这将是投向市场的一枚炸弹，我们一定要抢占先机，稳赚一把。”“就看技术上是不是可行。”有人提醒着。但是没人听他的。每个人都有太多的想法要说，就连开始时一脸讥诮的那个男子也在笑着发表意见。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重负。在课程快结束的时候，我才终于有机会在休息的间歇喝口咖啡减减压了。这时，我注意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女士。她始终没有发言，但是我看到她面前的本子是打开的，上面写得密密麻麻。我走过去时，她正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你在写什么？”我问道。她抬起头，笑着说，“我就在通用电气公司工作，今天在这儿听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想法。”

几年后，脱离冰箱主体的独立冰镇抽屉设备开始出现在市场上，其中就包括通用电气公司HotPoint系列的抽屉型电器。我不敢掠人之美，但谁又知道，这样的设计理念来源于我的那堂课，它甚至影响到了烤箱生产商，因为市面上已经出现了独立的电烤抽屉，它给忙碌的厨师们带来的方便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克罗瑟斯维尔之行是我第一次给通用电气公司的未来掌门人做创新力讲座，也是我第一次给自己上了重要的一课：人们需要看到创新策略实实在在的好处，最好是与他们自己的产品和生产过程相结合，这样才有说服力。

图3–1改进冰箱压缩机后产生的冷藏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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