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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恕难从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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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人总是会用心的记住她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于是蝌蚪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他在那个星光陨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自己的寂寞，或许还有在无人之夜的舞蹈。

我恨它。我恨它。

我。恨。它。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砰——

蝌蚪把白瓷水杯砸向对面的墙壁，让它在那可怕的灰色涂层上碎裂、喷溅。官兵们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曾轻轻地抬一下。这种事蝌蚪已经做过太多了，他们也许是见怪不见。

有帮助。只有一小会儿。也许。当一个人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睁大眼睛，千万别眨眼！你会看到世界由清晰变模糊的全过程，心会在你泪水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清澈明晰。

一个多月的囚禁之后，蝌蚪开始有了固定的作息表：起床。立刻后悔。接受早餐。失去食欲。食物拿走。立刻后悔。扔个水杯。立刻后悔。扯掉床单。有时会撕了它，有时会大喊大叫。立刻后悔。尝试看书。盯着窗外。盯着窗外。盯着窗外。接受午餐。重复循环。

蝌蚪想，自己真是个日理万机的女孩。

或者应该自称为“女人”，要在乡下自己算是许过人家的新媳妇了。只不过，自己的丈夫现在估计八成想要自己的脑袋。

而且蝌蚪在一个月之前已满十八岁了。丁亥月甲子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留意。蝌蚪想，那些冷家的人才不在乎他们的看管对象又长大了一岁。在这座宫殿监狱里，只有一个人在意。

但他没来，他当然不会来，这让蝌蚪松了一口气。在被囚禁的日子里，这是唯一的祝福了。蝌蚪被关在这儿，四周都是她所知道的最险恶的人，他的出现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今天。

这里的寂静被打破了，不是发生了什么爆炸之类的大事，而是有人开门。门锁发出熟悉的声音，打开了。程序之外，未经授权。这声音让蝌蚪的脑袋猛地一激灵，来自冷家的狱卒也是，出于惊讶，他们的专注也中断了。蝌蚪的心狂跳起来，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奔涌着。在一瞬之间，她又有了希望。蝌蚪猜想着，站在门外的会是谁。

哥哥们。赵若翾。知夏。

向松。

蝌蚪希望那是向松。她希望他的烈焰把这个地方、这些人，全都燃烧殆尽。

但是门外的那个人，蝌蚪并不认识，只是那身衣服她很熟悉——黑色的羽衣，黑色的装饰。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话语，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一个安保官吏，不知名姓，无关紧要。他走进蝌蚪的房间，用后背抵住门，让它开着。更多像他一样的人挤在门廊上，前厅黑压压的。

冷家的狱卒跳了起来，他们像蝌蚪一样吃惊。

“你们要干什么？”三绷子冷声说道。这是这么久以来蝌蚪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豆芽菜则训练有素，反应迅速，站在了蝌蚪和那个安保官吏之间。她的恐惧和困惑再次营造出一片寂静，而这寂静击中了蝌蚪，啃噬着蝌蚪仅剩的最后一点儿力量。蝌蚪生了根似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倒下去。

安保官吏一声不吭，只是目视地板，等待着。

她走了进来，穿着钢针制成的袍子，黑色的头发束成发辫，簪着宝石，只差一顶她渴望已久的后冠。蝌蚪一看到她就不禁发抖：完美、冷酷、尖利，一副王后的仪态举止。因为她还不是王后。蝌蚪几乎能肯定。

“卫有仪呀。”蝌蚪小声说道，努力地想要藏起声音里的颤音——因为恐惧，也因为久不发声。她的黑眼睛锐利地打量着蝌蚪，像噼啪作响的鞭子一样。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蝌蚪所有的缺点、弱点，都巨细靡遗。蝌蚪知道，全都太多了。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蝌蚪的项圈上，注意到了那尖刺的金属边缘。她撇着嘴，嫌恶地，饥渴地。对她来说，让项圈的尖角刺进蝌蚪的喉咙，让蝌蚪血尽而亡，实在是易如反掌。

“卫家小姐，王上有令，你是不允许到这儿来的。”豆芽菜说道，她仍然站在蝌蚪和卫有仪两人中间，胆子大得让蝌蚪吃惊。

卫有仪瞥了一眼狱卒，讥刺道：“你认为我会违背汉中王、我的未婚夫的命令吗？”她挤出冷笑。“我正是奉命而来。他命我把犯人带到宫里去。”

每一个字都刺痛着蝌蚪。一个月的囚禁突然显得极为短暂了。蝌蚪很想抓住桌子，迫使有仪把自己拖出这个牢笼。但是，隔绝囚禁并没有击毁蝌蚪的骄傲。

还没有。

永远不会。蝌蚪提醒自己。于是蝌蚪腿脚虚软地站了起来，关节疼痛，双手发抖。一个月前，蝌蚪袭击了有仪的哥哥，只是用牙齿而已。蝌蚪竭尽全力想要召唤出火花——要是能站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