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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教区主管的故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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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斜斜地挂在那西边的天空，坐在马上不用我们抬头也能看见的时候，食堂采办的故事终于结束了。根据我在地上的影子的长度——那长度估计有十一英尺左右，是我身高的两倍，以及那太阳和地面的角度，我可以初步断定，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光景。这时，我们正要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旅店主人开口说道：“诸位，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故事已基本讲完——就是说，再多一个故事的话，我们这旅程就要圆满结束，而我做裁判的任务也可以交卸了。凭着上帝的圣誉说，无论是骑士先生，还是律师先生，或者是那位令人尊敬的修女院院长嬷嬷，你们的故事都讲得很不错。只是这所有人中还有一个人没开口，就是那位教士先生，我想，这最后一个故事就交由他来说吧。”

旅店主人把目光转向那位教士，说：“牧师先生，或者是教士先生，看你在那里沉思已久，定是在为那些教区里的俗事而烦心吧？我看你气定神闲，穿着不凡，定是一位教堂里的管事，因此恳求你把你肚中那些经历过的好事或解决过的纠纷给我们讲一个吧，凭圣骨保证，你心中一定有好东西。”

教区主管回答说：“不要指望我会讲一些没用的街头趣闻，诸位。就像圣保罗告诫我们的，说话时不要凭空想象，做事情不能脱离现实。播下什么样的种子就会有什么样的收获。既然我必须花力气动口来说，而大家也要分心思来听，那我们何不来点实际的呢？抛却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吧，让我来给大家说一段有道德教育意义的内容。”

“只是，我这个人是典型的出生在南方的那种人，绝不会一点北方的‘叮——叮——咚’韵[605]，也不会那种尾巴地方押韵的东西，所以只有以散文的形式来给大家讲一点东西——就是那种指引我们通向完美的圣洁之路耶路撒冷的道德说教，不知你们诸位可否愿意听。”

“如果愿意，我已经准备好了，就以《思想录》来为它命名——因为我并没有认真细致地考虑过，并且也只是择其大意而讲，所以其中难免有不足之处，希望诸位能不吝赐教。如果诸位不同意，那就请让旅店主人先生告诉我吧，我绝不会由此而有一点怨言或不愉快，因为有哲人说过，各人有各爱。”

我们听了，都感到这个提议不错。就像那些写书的一样，在结尾之处总要有一些概括性的东西，所以在这个大故事集会中，如果要是有一点最后的说教的话，那么这次旅行也可以真正称得上是完满结束了。于是我们众人就请旅店主人代我们向教区主管先生表示同意和赞成。旅店主人说：“开始讲吧，教士先生。愿上帝赐恩于你，让你那圣洁的思想照亮我们每个人的心灵。现在天气已经不早了，请抓紧时间吧。”

——由此，教区主管先生开始讲他的《思想录》。

一、忏悔与痛悔[606]

“你们当站在路上察看，访问古道，那是善道，便行在其间。这样，你们心里必得安息……”（《旧约全书·耶利米书》）

诸位，我以这句话开头，是想告诉你们，虽然我主因为罪孽而惩罚了许多人，但这并不是表示他想消灭全人类——那样就和他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人类的初衷相悖离。他通过惩罚这种途径，以及让许多圣哲之人为人们讲经说道，这种方法，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如我上面那句话中所指出的：访问古道，我们便得心灵安息。

通往神圣而永恒的我主之殿有许多途径，对男人或女人来说，无论他们曾经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有一条途径最值得拿来运行的，那就是“忏悔”。

下面我就来说说什么叫忏悔，为什么要忏悔，忏悔有什么样的方式或作用，以及哪些事对忏悔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哪些事却是可以忽略的。

圣安布罗斯[607]说过：“忏悔是一个人为他犯下的罪孽表示悔恨，并下决心决不再犯同样的错。”另一位有才智的人也说过：“忏悔表明一个犯下过错的人甘愿受到主的惩罚。”从他们的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忏悔就是一个人为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或过错，真正伤心痛苦而且感到后悔，由此他希望能坦白地对主承认自己的行为并要求惩罚。对于忏悔的人，我们可以通过做苦行让他来赎罪，但最主要的还是要让他从此后多做好事、善事。就像圣伊西多尔[608]说的：“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这表明他既是在对自己嘲弄，也是在对主撒谎。”一个做过忏悔的人如果不能接受教训，还继续为恶，那么他的忏悔就是无效的，也就是说主将不再为他以后的行为做出保障。

人们都希望自己在犯过错误之后能够得到宽恕，就像人刚学走路的时候跌倒了就想爬起来。但是要想真正让心灵得到平和，让自己的灵魂在脱离肉体后能飞到主的身边，做忏悔向主表明自己的悔恨，主固然会因为他的事后反省而给予他一定的饶恕，但是对主来说，最喜欢的人，并且已经得到肯定能在死后飞入天堂的人，却是那些从一开始就在魔鬼没有找上他们之前先远离了罪孽的人。与那前一种途径比起来，这后一种做事的方式更稳妥。

不过，对于那些已经犯下过错的人来说，做忏悔还是必要的。做忏悔需要注意三点，第一，就是要在犯罪之后接受洗礼。圣奥古斯丁说：“除非以前的罪孽都已全部清除，否则他以后的日子就总是有污点。”施洗正是为了消除以前犯下的罪孽，还给他一个从此清白的人生。如果一个人在做了忏悔之后没有接受洗礼，那么虽然他的话上帝听见了，但却并没有宽恕他所做下的事。因此，直到第二次真正受洗之前，这个人的生命都是在罪孽中行走。需要注意的第二点是：一个人在接受洗礼之后不能再犯重罪。第三点是一个人受洗之后还可能天天都犯一些可宽恕的罪行。对于这后两点，人人都是不可避免的，虽然主教导我们不要那样做，但诸位知道，事实上每个人都有可以犯重罪或再犯一些小小的过错。为此，主创造了另一种形式，就是每天做一次忏悔。

忏悔有三种类型：公开的、集体的、私下的。公开的就是在大斋节中由神圣教会逐出教门，或当众宣布这人有罪，然后让他公开忏悔。这两种形式都是针对那种犯有杀死孩子或其他重罪的人的，而对于那些有关集体整个声誉和罪行的事，则采用第二种方式：集体忏悔，比如说让人们集体赤脚或赤体去朝圣。第三种类型是私下忏悔，这是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就是让犯下罪孽的人亲自去找教士或牧师，在私下里向他们坦白自己的罪行，并通过他们向上帝祈求宽恕。

根据圣约翰·克里索斯托[609]的话：“一个人心里痛悔、口头坦白并肯苦行赎罪，那么忏悔能使他愉快地接受加在他身上的每一种惩罚，并做出种种谦恭的行动。”我们可以把忏悔归结为三部分：认知中的痛悔、表层的坦白和深入的赎罪。这是一次真正忏悔所必不可少的三部分。就像一棵大树一样，真正的忏悔总是对三件不可轻易饶恕的罪行有效果：思想上的贪逸恶劳、语言上的粗鲁莽撞和行为上的邪恶不善。它们是最能惹主生气的三件事。

我主基督说：“结出与忏悔相当的果实。”作为忏悔的这棵大树，不仅像一般的树一样有根有叶还有果实。那心底里，在认知上感到痛苦的悔恨就是这棵树的根，它深深地植在一个人的心中，并不为其他人所看到，这树的枝叶我们称它为坦白叶，也就是说就像那些真正的树枝一样，只有通过口头言辞上的坦白，人们才能明白这个人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而且他的悔恨程度有多深。当然这后一点还要靠那树上结出的善的果实才能完全看清楚。我主说：“透过果实，可以了解他们。”就是上面这层意思的总结。

在忏悔之树的果实中，还有一种并不单单是这个赎罪人的行为所结，而是来自于神的恩赐，它就是那受与永恒欢乐的期望。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真心忏悔得到了主的宽恕，而主为了让他能够在以后的日子继续记住这所犯下的罪过并时时准备去行善事，就在他那些果子的旁边又赐给他一些果子。这些果子，就像所罗门所说的“敬畏神并远离罪恶”，它们是所有行为的根本保证，能够时时提醒一个人去遵照神的律法行事。小孩子在允吸母汁的时候认为母汁是最好的东西。如果在那母汁里加入了其他东西，那么他便认为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吃的东西了，从此后就会远离母汁。同样道理，一个人在做恶的时候，总是认为做恶才是天下最好的事情，而一旦他经过忏悔认识到了自己的罪孽，那么他便会认为罪恶实在是天底下最难容忍的事情，从此就远离了最恶。我们所说的这神赐之果就是这个意思。无论什么人，在经过忏悔之后明白了做恶是一种不可宽恕的行为，这时再赐给他一些律法来依照，那么他以后的行为便会像先知大卫所说的那样，热爱神的律法而远离罪恶与仇恨。尼布甲尼撒王在接受到先知但以理的建议而赎罪的时候，就看见了这让人走上正路的精神之树，所以说，忏悔就是让人重生的好途径。下面，我们详细地说一说这忏悔途径中的第一步：认知上的或者说心灵上的痛恨。看看到底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痛悔，促使人痛悔的原因有哪些，以及一个人应该怎么样痛悔和什么样的痛悔对心灵有好处。什么是痛悔。圣贝尔纳说，痛悔就是一个人从心里所发出的那种对他所犯下的罪孽深深后悔并感到痛苦的心情，以及由此而想到要坦白并付诸实践的行动来救赎的强烈感情。痛悔之人应该认识到，正是由于他冒犯了三位一体的主，所以这种感情才是不可避免而且强烈的：我主按照他的形象创造了这个人，他却用自己的行为玷污了这个形象；我主把他的圣灵降诸在每个人身上，但这人却亵渎了它；我主基督用他的圣血来为世人解除困难和痛苦，他却冒犯了他。

促使人痛悔的原因，有六种。首先，是一个人应该记住自己所犯下的罪过。先知以西结[610]曾说：“你应当记住你走过的路并感到羞耻。”他这里是说“羞耻”，而不是“快乐”或“得意”，所以这第一个原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在对他罪恶的回顾中感到羞耻与不可容忍，从而促使他改邪归正。我主在《启示录》中这样说：“记住你是从哪里跌落的。”这表明，一个人在没有跌落到犯罪的旋涡中之前，是生活在天堂或人间仙世里的，这时他们受到神的庇佑并为众天使们所喜欢，可一旦他们由于受了那有蛇的声音的魔鬼的诱惑，犯下了过错，他们就会变得面目丑陋行为可憎起来，神就会把他们打下天堂，坠入地狱，做了那魔鬼之火的柴料。所以一个人就该时时记起他以前所犯下的罪恶并为之痛悔，而不要做一个像牛一样不断吃进去又吐出来的罪人，也不要做一个像猪一样和它自己的粪便生活在一起的人。

使一个人痛悔的第二个原因，是他对那罪恶以及犯罪之人的鄙视。圣彼得[611]说：“犯了罪的人就成了罪孽的奴隶。”是啊，罪恶确实把人置于不能自拔的奴隶地位。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一旦从那享有华贵衣服、舒适生活、自由空间的宝座上掉下来，就越是陷得深；而越是看不起别人犯罪的人，一旦犯上了罪就更会被人看不起。所以我们应该时时审视自己的行为，夜夜向上帝祷告，就像先知以西结说的：“我悲伤地走过，怀着对自己的鄙视。”

塞内加也有话常常被人引来用，就是：“即使我能做出最好的、天衣无缝的罪恶，我还是不屑于去犯罪。”他还说：“我生来不做肉体的奴隶，也不做奴隶的肉体，我要高于这二者。”看看，这话是多么符合我主的教导。一个人无论是高贵还是卑贱，如果他不珍惜主赐给他们的灵魂、身体、地位和智力，而是要去用犯罪和神对抗，那么他的下场必然是得不到神的保佑，要遭到所有人的耻笑与排斥。所以，我提醒大家一句话：千万不要去做那猪鼻子上的金环，因为它只会用它来拱粪坑而不会去做其他有益的事情。

对最后审判的恐惧和对可能遭受到的地狱之罚的恐惧，是促使一个人痛悔的第三个原因。圣哲罗姆说：“每当我想起那最后的审判日，耳边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响起让死者起来去接受审判的号角，为此我心惊胆战不寒而栗。”是啊，对于那上有万能神明，下有地狱恶魔，左有搜魂小鬼，右有自我心灵折磨的审判庭堂，有哪一个人会不为之而战栗呢？圣保罗说：“我们都将在那个地方，就是我主基督的宝座前，接受神官们的审判。”这些神官们由于受神主耶稣的引导，对世间一切人物的欢乐与痛苦、罪恶与行善都了然于心，所以他们都能清楚地做到办案公正、处事明断。而且，由于他们本身就是心灵纯净的化身，所以绝不会去接受无论哪个人的说情或贿赂。因此所罗门说：“神的审判不会放过任何罪人，哪怕他哭乞，哪怕他献祭。”而圣贝尔纳也说：“那时，任何的手段和花招都摆脱不了受惩罚的命运。”圣安塞姆[612]说：“罪恶的人天地不容。无论是在哪里——陆地、海洋、天空——主都会放出地震、海潮或雷电轰出来。”因此，不可避免地，他就要面对那众目睽睽之下的审判了。想想吧，对于那充满了正义与惩罚的最后审判日有谁会欣喜而不害怕呢？约伯说：“主啊，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在进入那充满死之阴影、既没有法规又无秩序的黑暗和苦难之地前，先痛哭一场吧。”是啊，既然我主给了我们一生的时间来为我们的灵魂痛悔和赎罪，为什么我们不用它来行善而要去做那些恶事呢？要知道，与地狱之苦比起来，那生的苦难只不过是一点针刺般的痛罢了。要不信，请听我来详细地为你解说一下约伯这句话的含义。

他说，地狱是“黑暗之地”。这句既表明了地狱之门就像这大地一样是实实在在存在而不可避免的，还表明了那地方并没有神的光亮和温暖存在，有的只是让人终身痛苦的地狱之火。既然就像乌云遮住了太阳一样，地狱之火遮住了神的脸容，那我们又如何会得到救赎呢，所以，他称那为“死亡”之地。

圣安塞姆还说，那是一切充满了“苦难”的地方。确实人世间有三种幸福：荣誉、快乐和财富，而地狱里却没有。人们对“荣誉”所下的结论是位高权重、声名显赫和爱戴尊敬，在地狱里有三样东西和它们相对，就是地位卑下、声名狼籍和作践受苦。一个人，无论他在世的时候多么有权威，而一旦他被罚下了地狱，那么就是国王也要被抓来做小役，富人也要来承受饥寒之苦，而那些曾经蹂躏过别人的就要反过来被人家骑在头上了。因为神曾说过“可怕的恶魔是受罚入狱者的主人”。还说——这是神通过先知耶利米之口说的——“现在轻视我的人将会受到轻视”。

与世间的安逸财富相比，地狱里也没有可享受的东西，只有贫穷和困苦。这可以从四个方面看出来。一是地狱里没有钱财，因为大卫说：“死亡的时候就和降生的时候一样，手里不会握着钱财。”二是没有食物。无论是吃的，还是喝的，世间一切美味的东西都不能进入地狱，那里，正如摩西所说的，有的只是恶龙的胆汁和毒涎，而且魔鸟还要不断地来啄食它们那已经是饥瘦不堪了的身体。三是地狱里没有衣服可穿，所有的有罪之身都是赤身裸体，忍受饥寒或烈火的折磨，却只能用飞蛾垫身，以蛆虫为被。四是地狱里没有亲情或友谊存在。先知弥迦[613]曾说，在那儿“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充满了叫喊和咒骂声，因为儿女们背叛了父母，朋友们出卖了朋友”。可见，无论那样的人在人世间曾有过多么亲近的血缘亲戚，有过多么誓诚的朋友，一旦到了那里，都会由罪恶的灵魂中生发出不由自主的再罪恶，从而不但远离了他们的朋友亲戚，还与之为敌。这话很好理解，可由先知大卫的话来作释。他说：“犯罪就是背叛自己的灵魂。”想想吧，一个人连自己的灵魂都能背叛，那还有什么是不能背叛的呢？地狱之苦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与人世间的欢乐对比，那里也没有一切的娱乐。因为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一切的欢乐享受都要靠嗅觉、味觉、听觉、触觉和视觉来感知。但我主耶稣基督却说，“他们的鼻孔里都充斥着地狱之臭”，而“他们的嘴巴里全是恶龙的胆汁”——这是先知以奥亚说的。神还通过其他一些先知的口告诉我们说，他们的眼睛因为有浓烟和恶臭的熏烤所以装满泪水看不清东西，他们的耳朵因为整天听到的都是呼号咒骂之声而不得安宁。至于他们的触觉，我们前面已说过，除了飞蛾与蛆虫外，他们什么也不能得到，而这简直要让那些恶鬼们欲死而不能。

注意，我这里所说的是“欲死而不能”。因为约伯说，那地方是“死亡阴影”之地，正像一切影子都不可能变成实物一样，地狱是死亡的影子，却永远也不可能有真正的死亡存在——这是对那些正在承受苦难惩罚的人所说的。他们就像圣约翰在《福音书》中指出的那样：“欲罢而不能，欲死而不成。”因为他们既没有什么善行能使任何的神感到满意，也没有任何的东西能拿来为自己救赎。他们不能得到神的怜悯和帮助，也没有任何可以展示给神看的悔恨之物，更不能开口对神祈乞说宽恕我吧。所以他们只能得到神这样的判示：给那些可悲的囚徒不能死亡的死亡，不能挣脱的惩罚，不能改变的贫穷。由此看来，对于那些身背重罪而得不到宽恕的人，地狱即是他们在人世做恶的结束，也是他们下世受罚的开始。而这也可看出，善是有回报的，而惩罚却是永无休止的。约伯还说，地狱里没有任何的规矩和法则，天主啊，这是一句实话。神给了我们人世一切的自然规律和财富，但却既不给那些带罪之人粮食也不给他们干净的水喝，还不给清新的空气以呼吸，以及吃的、穿的、住的一切东西，还有那能温暖身体、照亮前程的神火。就像主人们总是把肉留给孩子而骨头给了狗一样，神把一切光明和温暖的东西都带到了天上，给予地狱的却是那能令他们痛苦的黑暗之火。所以，对于这一切，圣约伯最后说：“那里将有无休止的恐惧。”——既然如此，人们如何不为自己那所犯下的罪过而担心痛悔呢？因为所罗门说：“还有一点头脑的人就应该为上帝给我们所准备的惩罚感到害怕，并从心底里悔恨。”使人痛悔的第四个原因，是一种对毫无用处的善事的痛苦回忆，它包托两个方面，一种是对他无罪之时所做善事的回忆，一种是对他以带罪之身所做善事的回忆。这两种善事，如果一个人没有真正忏悔，那么对他今后在世上以及在最后审判日都是无用的。事实上，一个人虽然在犯下重罪以前曾做过好事，但因为他屡屡犯罪，所以这些好事的功效就在恶的抗抵下逐渐消退了，直到最后，即使他在重罪之时仍在做好事，却已丝毫不起作用，我是说，对他以后获得永生完全不起作用，因为他的罪没有得到神的宽恕，他的善也得不到神的保佑和祝福。圣格列高利说：“一旦犯下重罪，那时即使我们搬出以前所做的好事，也是没用的。”“那时”就是指神在最后审判日叫每个人都出来“报账”的时候。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神对于那些做过好事却不真切地为自己的罪恶痛悔并忏悔的人，向来是不宽恕的，因为他们自一出生就带来的那种天赐的神典在他们做第一桩恶事的时候就已经终结，无论他怎么重新做好事，怎么重新祈求神的保佑都是无用的。在最后审判日，就像圣贝尔纳所说的，每个人“对于现世里所给予他的一切，以及他所给予现世的一切，都必须一一地报上账来”。只有那种从来没有踩死过一只蚂蚁或浪费过一个小时的人，才会得到神的友好的微笑。但如此说来，既然一个犯了重罪的人以前所做的好事在他犯罪之时已一笔勾销，而他以后所做的好事又丝毫不起作用，那么是不是说犯了罪的人从此不要做好事了呢？可以肯定地说，绝不是这样。因为那些善事对他们的永生来说可能是毫无作用的，但对于减少他们在地狱中所受之苦却是大有好处。而且，做这种善事，还可能给他们带来现世的财富和欢乐，或者就此而得到天上哪位神的同情怜悯，就此给他降下一点预兆，引导他通向那忏悔之路。更有可能的是，这种善事做多了，就形成了一种良好的习惯，从而增强他抵抗魔鬼对他引诱的能力。总之，我主基督既然教导我们要去做善事，而他又具有超出我们想象力的怜悯同情之心，所以他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件好事白白做过。神的恩典就像一团火，如果一个人用一盆恶的冷水将它浇灭，那么它就绝不会再起作用，除非他用那忏悔的热量把它烘干，重新获得燃烧的许可，否则就让他用自己的生命、快乐来偿还我们伟大的主所给予我们的一切吧。

使人痛悔的第五件事，是对主基督耶稣为我们无端承受巨大之苦的深切感受。圣贝尔纳说：“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回想我们的主为了人类的罪过，而不是他的罪过所承受的巨大之苦。他走过许多艰难的地方去讲道，恶魔在他戒斋时来引诱他，人们在他讲道时把口水吐在他脸上，还用恶毒的目光、无情的拳头和那些污言秽语投掷他。但他为了人类的那种罪却甘愿忍受一切痛苦的折磨和所有的羞辱，就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还在为人们而祈祷，还在流下他那同情的泪水。所以，只要我活着，就要记住这一切，并时时为它们而痛苦。”罪孽的人们啊，你们可曾知道，一旦人犯了罪，神所赐予我们的一切秩序和规律就全都乱了套。我们的俗世生命本来是受到四方面制约的：神——理性——感官——肉体，它们互相影响，却是由上而下绝对制约，就是说神的意志主管着我们的理性，而理性又控制着感官，在感官的引导下我们的肉体才能知道一切的欢乐与痛苦。但自从我们犯罪，这样的秩序就被颠倒了，从上而下变成了从下而上，我们肉体的快乐与幸福不再受到感官的引导，也就失去了理性的掌管，最后便失去了神的祝福和保佑，这样，到我们回到最后审判日的那一天，我们的灵魂就再不可能得到永生。我们的主为了这种颠倒，甘愿替人类受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理智背叛了神，所以忧伤和悲苦的恶魔便时时来骚扰它，为此人类活该受到感官上的和肉体上的痛苦。为了解赎这种罪，基督耶稣被其门徒出卖，受到人类的鞭打，“以至于他双手的每根手指都渗出血来”——圣奥古斯丁说——还被人们牢牢地捆在那里，最后钉到十字架上。不仅如此，当人的理性背叛了神的引导时，也就失去了它对感官的控制，为此丧失了善的理性的人们便把口水、辱骂、与一切淫秽的词加诸在我主基督身上，让他替人类承受这巨大的羞辱。再进一步，由于人的感官失去了对理智的信仰，自然也就丢失了对肉体的支持，这时肉体的人类便活该走向死亡，这在我主基督身上有很好的证明：他为了替人类赎罪，被钉在十字架上，最后走向了死亡。我主基督曾说：“我没有犯罪，却为犯罪的人们受尽了酷刑和羞辱。”以塞亚[614]也说：“为我们做的错事他受惩罚，为我们犯的重罪他受羞辱。”事实上，从人类的先祖受到魔鬼引诱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已经是注定了。天上的父降下圣灵产下圣子，让他来这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替人类受罪。那些罪恶的灵魂受到现世贪婪和快乐的诱惑就出卖灵魂给魔鬼，在俗世的困扰中就把理智交给了急躁，这种罪恶本来就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但我们的天父有无上的宽容和怜悯之心，由此他放出他的圣子前来为我们赎罪，他那原先受天使们仰慕的脸遭到了人们的唾弃，他那流动着圣血的身体没有受到人们的供奉却受尽了苦刑折磨，这一切啊，那些得了机会的罪人们不时时地回想起，并为之感到感激和痛苦，还能做什么呢？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将是那永不得翻身的地狱之苦。

使一个人痛悔的第六点，是对三件事所抱的希望：宽赦罪孽，获得重生，获得永生。一个人在没有痛悔并做出坦白之前，是不可能再得到清白之身的。本来，从他出生起，神已将这三件事情赐给了他，但却因为他的罪恶而得到终止。所以，这个人要想重新得到这三样东西的赐予，就必须在重行善事之前，先痛悔自己的罪恶，并为之祈求我主的宽赫。我主基督被称为是“犹太人的王，拿撒勒人耶稣”。意思就是说，他是人类的救星，因为“耶稣”一词的意思就是拯救者或救星。所以天使对约瑟曾说过：“你得叫他耶稣，因为他将是人类的拯救者。”圣彼得也说：“除了基督耶稣，没有哪个名字能把我们拯救。”“拿撒勒”是“开花”的意思，开了花自然就会结果，所以痛悔之人的第二个希望就是能获得重生，也就是得到神的恩典，在被宽恕后能得以继续行善，这样才会结出善的果实，也才会重新得到神赐之果。耶稣说：“我欲进入你们的心门，谁打开它，就能得到我的宽恕并与我一同进餐。”这话表明，在得到以上两个恩典后，这个人如果继续行善，那么将来在最后的日子里就得到他的允许，与他一同进餐，也就是共享天堂。

下面，我们说痛悔的方法，也就是一个人应该怎样痛悔。在我看来，应该是深入的、全面的，因为圣奥古斯丁说过：“神与一切罪人为敌。”在我们的犯罪中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隐性的犯罪，一种是表性的犯罪。隐性的犯罪就是指我们长期沉缅于一种对现世兴趣爱好的快乐之中，而忘了神为我们赎罪时所忍受下的一切痛苦。据有些明智的人说，这是非常可怕的。因为那种明知我们有罪有痛苦的感情却受不到理智的控制，最后必然会导致我们做出表性的犯罪。或者，用另一句话说，就是那种明明有犯罪心理的人，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能让人人都看见的罪恶，但因为它本身是违背了神的善的教诲的，因此，那也是罪孽的。由此看来，一个人在痛悔的时候，不仅要为自己已经犯下的罪孽痛悔，还要为心底里存在的、可能会犯下的罪孽而痛悔。一个人在痛悔的时候也不应该只单单为一件事情而痛悔，或者反过来，只为那其他的罪孽而痛悔，却不为这一件事情做忏悔。这两种情况，根据圣奥古斯丁说的话，都是不可饶恕的。因为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在一个人的一桩罪孽没有得到神的宽恕之前，他的其他罪孽甚至是善事也是不会得到神的恩典的，而他在为一桩罪过痛悔的时候，也应该时时记起他以前所犯下的罪过，这样才会心灵痛苦，备受折磨——我主对经受着巨大折磨和痛苦的人总是仁慈的，或者说，哪个人最痛苦，受到的折磨最大，神才会越眷顾他。痛悔之人还必须有持久的耐力，要在寻求宽恕的道路上不断行走，边走边更正自己的俗世之路，这样才会在长久的习惯中培养出那种可以抵抗恶魔的能力。大卫说：“敬奉神痛恨罪恶吧！”俗人们，请相信圣人或先知的教诲，为了你们的永生。

关于痛悔，还有那最后一点，就是痛悔的作用或好处。《圣经》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痛悔有以下诸多好处：它首先可以使一个人心情平静，从易怒或邪恶的感情下走出来；其次它能让一个人的生命从此发生改变，远离那些魔鬼正在停足窥视的地方而朝着神圣的宝殿前进；第三，痛悔是一切罪恶得到宽恕，一切善事得以重生的机会。大卫说“主啊，接受我的忏悔、恕了我的罪”，要是一个人没有抓住痛悔的机会，那么他以后的坦白赎罪都是无用的，丝毫也不能让神赐予他另一个时间的永生；最后，痛悔的根本目的和好处，还是能得到神的宽免，重新赐予他善的神果，这样就能削弱那地狱折磨对他造成的痛苦，还能把他从一切的邪恶奴役之下解脱出来并回归于神圣教会的光辉之中。就像我们在一开始所说的，主要我们“访问古道，那是善道，便行在其间。这样，你们心里必得安息”。

二、告罪

深切的痛悔之后，就是坦白的告罪。一个人应该把自己所犯下的所有罪孽，以及对此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毫无遮掩地告诉教士，然后祈求他们为自己的罪过而向上帝祷告并求之宽恕。这里所说的坦白的告罪，就是要把所有隐性的或表性的罪恶全都说出来，说的时候既不能有隐晦、辩白或轻视，也不能用其他好事来为我们开脱。这样，一个人的告罪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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