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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帖 雨恨云愁 离人放逐到边界 1（第1页）

孙郎和周郎的大婚之礼如期举行了，会稽全城都洋溢着过年才有的喜气。一时间会稽城内所有人的心思和话题，都放在了两对珠联璧合的新人的婚事之上。男人们放下了渔具和农具，非驻防的军队也跟着沾光放了三日假期，妇女们也纷纷扔下了家务活儿，抱着孩子也要挤进人群里，看一看迎亲队伍的热闹场面。

孙策和周瑜一起坐在披红攒花的高头大马上，身前是鼓乐队和彩礼的依仗队列，身后跟着二乔的大红花轿。孙权也领着一队人马，在轿子的两侧护送。浩荡喜庆的队伍绕着会稽城内走了一圈儿。孙策面上维持着笑意，对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们拱拳答谢。却不知为何，听着鼓乐齐鸣奏出滴滴答答的喜乐，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起来。

“公瑾，我心里慌，你呢。”孙策对着身边的周瑜俯耳问道。

周瑜的心情也并不好。一步错，步步错。当初答应了孙夫人的事，此事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也只能牵强地笑笑说道：“大哥，咱们马上要成家了，也是在所难免吧。我也紧张。”

孙策看看周瑜的脸色，想到他心里还住着那位俊俏男子，恐怕成亲对他而言，并非真心所愿，也是为了家族而已。

“你还...想他吗？”孙策又悄悄地问他。

周瑜先想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低头答道：“想或不想，事已至此，也无甚差别。只恐...她已走了。”

孙策看他神色黯然，也就不好再追问。周瑜心里有旁人，所以难免怏怏不快。可他心里并没有其他人，怎么也会这么压抑难当呢？难道大乔不美吗？不，她是他生平所见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

可当他面对她的时候，怎么没有那种见了情人该有的喜悦和激动呢。他怎么平静如常，如同对着其他不相干的人呢？尚且不如----他看到好兄弟周公瑾的那个“知己”，心思倒有些蠢蠢欲动的意味。

唉，马上就要拜堂成亲了，能得佳人若此，自己还在肖想些什么？孙策自嘲地笑笑，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依然维持了一个新郎官该有的风度。颔首微笑，拱手抱拳，向着对他喝彩祝贺的父老们回礼。

人群里惊鸿一瞥，似乎又看见了周公瑾的那位“知己”，再回头寻找时已是杳无踪迹。孙策觉得，要么是自己眼花了，要么是自己魇着了，怎么看谁都像那人呢。

今日的孙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孙坚死后，她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来。脸上的表情一舒展，人都像年轻了好几岁。长子终于成亲了，娶得又是自己觉得可心的人儿，孙夫人终于不再穿那几身乌压压的鸦青和黑灰，换上了一身紫红色的暗蝠纹锦缎深衣，甚至头上还插上了一支金镶玉的莲花步摇。就连孙尚香见了，都连连笑说娘年轻了也俊了，哄得孙夫人笑得如五月春风。

繁杂的成亲仪式终于结束了，喧嚣的喜宴也总有散场的一刻。孙策带着酒意回到新房，脚步有点沉重，头也有点痛。兴许是太高兴了，所以不胜酒力？孙策嘲笑着自己的酒量，推开了新房的门，就看到大乔仍规规矩矩执着遮面的红色团扇，垂目跪坐在榻前等着他。

他走上前将她面前的团扇取下，大乔一双盈盈美目抬起，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羞涩地垂下，但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你的手...怎么了？”孙策没有仔细欣赏大乔的花容月貌，却眼尖地发现她喜袍下的一只手指包着纱布。

大乔心里一惊，想到孙权对她转述的孙夫人的那些话，她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没甚么...妾身，只是绣花的时候...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

孙策不疑有他，只觉得女子确实是娇气。抬手看看他自己的手，前些日子在皖城与仲谋练剑的时候，也被那小子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他根本就没管过，这不也已经开始愈合了么。倒是仲谋紧张得很，还特意拿了上好的绢帛给他擦拭。

孙策将大乔的团扇回手放在了梳妆台案上，眼睛却瞥到梳妆台与墙边的缝隙里，好像还有一把团扇。他躬身下去捡了上来----只是一把旧旧的团扇，绢面上是西子捧心的图案，扇面上似乎还有些水渍。像是不小心洒上去的酒渍。

孙策只觉得奇怪，自己房里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而且这扇子怎么也有些眼熟似的？难道是香儿跑到自己房里来胡闹，临走时忘了拿么？孙策皱皱眉，把这扇子放进了妆匣中。

“大乔...你...是真地愿意嫁我么？还是...皖城被破，才不得不嫁？”孙策坐在大乔对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么多余的一句。

美人如玉，近在咫尺，他此刻难道不该是与她共赴巫山云雨才对吗？可他就是想再确认一次，若她不愿意，他似乎也并不会觉得难过，更不会勉强。倒是可以从此撒开手，不必再为自己心里的那种莫名躁动，而对大乔感到愧疚。

“将军...哦不对，是...夫君，妾身当然愿意。夫君少年英雄，妾身早些年...便已听闻过夫君的英勇。此番夫君攻克皖城，又愿将妾迎回。妾...自然是欢喜的，并无半分勉强。”大乔看着孙策，剖白着自己的心迹。自古美人爱英雄，她当然也不例外。谁不希望有个亦文亦武的夫君可以保护自己，何况，孙策又这长着这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

孙策明白大乔是真心爱慕自己的，他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都能看出这一点毫无疑问。只是，他早知道她会这样说。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已经听多少人说了多少次。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强者和保护者的角色。所以不管谁爱他，都是先爱了他的声名和勇武。可他内心里总是盼着，盼着能有谁说点不一样的。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夫君，还请...饮了这盅合卺酒。妾愿奉巾栉，孝翁姑，举案齐眉，与夫君白首偕老。”大乔自小奉行女德，想着婆婆大婚前催她的那件事，含羞带怯地将合卺酒递给孙策。

孙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并未与大乔交杯，只是一口饮下。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但似乎还需要喝更多酒，才能压制着深心里蓬勃欲出的不安，完成洞房之夜的全部程序。母亲已是再三再四地耳提面命，要他尽快给她生个孙子抱抱。

眼前是大乔毫无瑕疵的娇容，脸上身上无一处不合人意。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大乔终于宛转成为他的女人，在他眼前闪过的，却是周瑜那位知己的脸庞。他怀里抱着宛若娇花的大乔，心里想的，却是那位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

天还不曾大亮，青灰色清冷的江渚上，只有一群群的水鸟飞快地掠过。会稽郡就像一个醉客，犹自沉浸在昨日的欢愉之中。江风在这个时刻格外透骨凛冽，纪采薇迎风而立，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还未睡醒的会稽城。风很大，吹得她满眶的泪水都飘到了虚空里，很好地帮她掩饰住了一心的离愁别绪。

昨日里她按捺不住，在人群里偷偷看了一眼高头大马上的孙策。他一身红衣，笑容粲然，一如她刚认识他的模样。而大乔，虽然用团扇遮了一半脸，纪采薇也看得出那团扇后面的倾城之色。果然还是这样。果然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纪采薇在人群的掩护下，藏在斗笠面纱下的她一边笑，一边流泪。她从不知道，这句话竟然有朝一日能用到自己的身上。

突然间孙策一个侧目，竟像是看到了她。纪采薇做贼心虚地马上蹲了下去，人群里再也找不到她痴妄的身影。其实后来她想想也觉得大可不必，反正，孙策已不再认识她了。想到这里，纪采薇又笑着哭了。

此时此刻她站在这江头，送她的也只有景姬和羊衜夫妇，纪采薇才真正体会到那句寂寞沙洲冷的孤绝意境。回程她决定走水路，水路比陆路快得多。既然决定离开，当然是越快越好。纪采薇像极了大雪里即将被冻毙的旅人，冷到极致竟会错觉酷热难当。越是留恋孙策，她越是要快点离开江东。

今天她也没有再换男装，突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等找到纪成，把小蔻交还到他手上，也就完成了她最后一件心事。也许自己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此生也就这样吧。只希望如此挖心掏肝的苦楚，能换来孙策一世平安，她也就于愿足矣。

“保重啊，姐姐。若将来还有机会...你可...还要来看我啊。”景姬哭得抽抽搭搭，袖口已被泪水洇湿一片。她知道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中原战局一天乱过一天，她甚至不敢确定，是否还能有机会再看见姐姐。

而且她知道，姐姐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江东注定是她的伤心地，她还会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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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写这一段的时候自己都好纠结好不忍。在纪采薇和景姬告别这里，可能是我对人物倾注的感情太久太深，没忍住撇泪了。

汉时女子都是以团扇遮面出嫁的，那时还没有红盖头。所以当初设计的纪采薇的团扇，也是有一定隐含意义的。人家是故剑情深，孙策和纪采薇这里，是故扇遗爱。想到孙策最终没脱离母亲的摆布，心里好不舒服。再英雄又怎样，还不是被家里人坑。

注意孙策和大乔的手，从这节开始破案了。大乔的模样不细写，还是那个道理，对美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大略写一写神态就可以了。再者一个女配，又抢了我采薇的孙策，我也不喜欢她，不费劲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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